第79章第七十八章加个印,不能反悔……
第79章第七十八章加个印,不能反悔……
一张湿润的手帕轻轻地搭上了发烧之人的额头,奚今用手被去贴隋瑛的面颊,烫得犹如烧红的碳。这人昨日在刑部顶着高烧在刑部翻了一夜的卷宗,在晨间终于坚持不住,昏倒了在了刑部大门口。
他虚乏得厉害,却不肯休息,奚今无奈,只好对他说,等他好了,自己才能前去惠州,以郡主之名先保下那惠州的林氏族人。隋瑛紧紧抓住奚今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声谢谢,才堪堪睡去。奚今坐在床榻边,时而在他额上换上一块湿布,时而用干帕子为他揩泪。
她想,林大人这一走,把她大哥半条命也带走了。
“奚小姐。”韩枫端着茶盏进来,“喝点茶水。”
“崔大夫的药熬好了没?”奚今问。
“在熬,在熬。”韩枫泪水涟涟,双眼红肿,奚今看了也是心里难过。
“别哭,你主子之后要行的路还很长,你这个做长随的,要更加妥帖才是!”奚今鼓励着韩枫,自己却是喉咙发紧,起身走出了厢房。
她方走到环廊下,就见岑长青提着衣摆急匆匆地小跑而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错谬?”奚今赶忙迎了上去。
岑长青重重叹息一声,“嗨,找了!翻了个遍儿!刑部的人就差把我赶出来了,可是,这事是一点错谬都没有啊。那……”
岑长青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那林可言,的确是谋了反!”
奚今大惊,“怎么会?!”
岑长青摇头,叹息不止。是啊,怎么会?虽说这林可言死了二十年,但朝中关于此人的传言都是“清廉奉公”“忠君爱民”等褒奖,在朝政中怒怼奸臣,被人针对,以至于一贬再贬,从吏部堂官的位置上给做到了岭南的巡抚,又不知为何冲撞了当初继位不久的庆元帝,同年连掉两级,去祖籍广陵做了知府。
后又不知怎的,与江宁那权王勾结在一起,行谋逆之事。庆元帝亲自御驾亲征,前往江宁镇压叛乱,最推翻以权王为代表的高太后一派,也将林可言抄家于广陵。
至此,因权王一事,庆元帝行削蕃之举,就此坐稳了那把龙椅。
如今二十年已过,怎的这被抄家的广陵林氏还留下一名嫡子来?更坐到了大宁朝兵部的第一把交椅?如此想来,还真令人后背生寒。
奚今垂首,暗自思忖。她对当年之事无半分了解,对林清也是不甚熟悉。但她相信隋瑛,若林可言的确为叛臣贼子,隋瑛不会如此倾尽权力去为其翻案。即使他和林清感情深厚,可在此种危及江山社稷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不会以私情为重。
岑长青持相同看法,他也是个做臣子的,林可言谋逆一事超出常理,本就疑点重重。因为皇帝的缄默才叫此案在朝中阒然无声。若他调查得没错,林可言落网后,有数名大臣以身家性命作保为其正名,其中甚至有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夏炎。然而在张邈那决定性的证词之下,此案再无推翻之可能,那些作保之人也纷纷落得个凄惨下场。
如今旧案又起?隋大人该如何应对?林大人又该如何绝处逢生?
两人都是沉思不语,兀自叹息。而厢房当中,韩枫已是扶起隋瑛,喂他喝药。
“主子,这是崔大夫熬的汤药,您得先退了烧,才能打接下来的硬仗啊。“韩枫劝道。
隋瑛面色通红,双唇枯焦,联想到诏狱中的林清,心底痛苦万分。可又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便再也救不出林清,也无法完成他的嘱托,便强打起精神,从韩枫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奚今呢?”隋瑛问。
“在外边,岑大人也在。”
“叫他们过来。”
韩枫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他面前。
“隋大人。”岑长青颤抖地握住隋瑛地手,“好生照料身体,有我们在呐。”
“长青兄,多年前这一旧案,带走多少人命,你……还是有所选择罢。”
“干什么说这种话,岑某不才,多亏隋大人知遇之恩才能有所抱负。若当年林可言一事确有隐情,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说为前人鸣冤,就是那林大人,也与我岑某有半个同门之谊,此事当做,当行呐。”
话说至此,隋瑛已是泪流两行,哑声道:“那我就代见善,感谢长青兄了。”
“莫谢,莫谢!”岑长青宽慰道,隋瑛便看向奚今。
“今儿,大哥……”
“大哥可是要跟我说谢了?若不是大哥伤寒发烧,我此时就该在去往惠州的道路上!别忘了,我的马术可是奚越都不能及!”奚今俯身握住隋瑛的手,“只要大哥保重身体,打起精神来!”
面对奚今坚毅目光,隋瑛重重点头。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去广陵府。”隋瑛咳嗽两声,“此事由广陵开始,定能在那里寻见端倪。长青兄,卷宗你继续翻着,也许有我们漏掉的地方。”
“好!”奚今道,“那我们兵分三路,定要救林大人出来!”
三人一拍即合,此时,北镇抚司,倪允斟终于找到了契机进入地牢。
荀虑出门办案,他寻到昔日下属,说自己肯定什么都不做,不让他们为难,他只想知道那林尚书如今情况如何。
“只能在外面瞧一眼。”一名千户为难地说,“那牢房钥匙只有指挥使有。”
“瞧一眼就足够了!”
倪允斟装出轻松写意的模样,实则在背地里,饶是他这般乐天的性子,也是在暗地里抹了泪。
直到如今,他终是明白了那日在松福寺后的松林木屋里,林清依偎他手,伤心动容所为是何。
那时他以为,这人智计如妖,定是在算计他的那份情。可如今看来,他的悲伤为真,他的痛苦也为真。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个不能出现的林安晚,于是他贴着他的掌心,落了泪。也许是为了素未谋面却为林可言而死的夏炎,也许是为了与他同病相怜的自己,那一刻,他并不是伪装的。
可这么多年的隐忍,他又是如何扛下来的?
隋在山,是否又知晓这一切?
又联想到隋在山的广陵出身,那日在土地庙内林清所言的“一生”。他们的一生,原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吗?
二十年,彼时都是如何蒙昧的少年孩童啊,就这样一路走到现在了吗?
站在地牢门口,倪允斟不得不大口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即换上一副笑容,步入深邃的黑暗中。
“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