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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气

孩子气

【24】

齐珚洗澡回来看见房间里只有齐敏一个人,问道:“小溪呢?”

“我让她明天再来,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说说话。”齐敏嘴角挂着轻浅的笑意,暖黄的灯光把过往年岁模糊成一团淡淡的光晕,好像又回到了齐珚小时候齐敏陪着她写作业的晚上,那时的读书灯比现在亮,齐珚一走神就会偷偷看向身边的齐敏,她的侧脸在乌黑头发的映衬下更显白皙。

“妈你真好看。”憋了二十来年的想法今天终于说了出口,齐敏显然被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到,眼神中略微带着几分好奇的意味。

齐珚却不解释,孩子气地爬上床依偎在妈妈身边,齐敏顺势把女儿搂进怀里:“跟我讲讲你这一年的生活吧。”

模仿小学讲学校故事的模样,齐珚掰着手指头给齐敏讲她今年几个店的业绩,讲供货商要加价自己连夜订票杀过去,还讲了今年长兴区那家火锅店装修时自己掐着腰和装修公司吵架,顺便吐槽了一下宋则昕的不靠谱。

这一年里其实发生了很多,可到头来回忆的时候却发现只剩下那么几件印象深刻的事,记忆会自动替感情筛选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故事,而留下的那些却像刻进身体里一样,难以忘怀。

“听小溪说有朋友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

齐珚:“只是见过两面,但没感觉,不来电。”

“没感觉啊,”齐敏没多做评价,“那还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啊,”齐珚想了想,把宋则昕卖了,“就是碰巧见到了宋则昕相亲对象。”

母女二人又接着聊了一会宋则昕。

齐敏和杨铭亮对宋则昕的取向非常理解,当初宋则昕大学出柜把他爸妈愁得睡不着,半夜给齐敏打电话问这是不是心理疾病,齐敏从专业的角度告诉他们这是正常的事情,再加上杨铭亮那段时间没事就给他姐姐姐夫吹耳边风,说同性取向在世界范围内都很常见,开明的家长才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孩子。

在舅舅舅妈的双重保护下,宋则昕十分幸运地完成了从出柜到被家人接受的平稳过渡。

“而且巨搞笑的是,宋则昕和他那个相亲对象之前喜欢同一个人!”

“情敌啊?”齐敏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又不禁去感慨世间缘分的别出心裁。

“珍珍,”她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眼睛里只有母亲才会流露出的温柔,“不管你以后遇见谁和谁在一起,或者最后独身一人,妈妈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很幸福啊,齐珚下意识地想要回复,但话都到了嘴边却忽然想起任疏朗。

每每想起他的时候,自己底气十足的幸福里就会凭空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缀在一张巨大拼图的角落里,不起眼地牵绊着齐珚。

她又朝齐敏靠了靠,企图用母亲身上独一无二的温暖来填补因为任疏朗的无可替代而产生的空虚感。

“妈人是不是都很贪心,明明已经拥有很多了,但还是会对没抓在手里的东西充满执念?”

“可如果连时间都无法让人放不下,那可能不是贪心,而是本就应该去试着完成一下,”齐敏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颊,亲昵地说,“妈妈不希望你一直跟自己较劲,如果因为想念一个人而变得郁闷,那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痛痛快快的结果?去找他,要是他已经成家,我想你不会这么纠结的。但如果他还是单身,你尽可能大胆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不要给自己遗憾,也不要害怕。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向你承诺,我永远会给你毫无保留的爱、安全和依靠。”

“我猜,那个人不是覃思远,”齐敏把齐珚垂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而是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人,对吗?”

母亲总能敏锐地发现女儿的异常,这些年里她亲眼见过女儿的太多次失神,也见过太多次她在街上的突然回头,所以即使齐敏没见过那个孩子,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他大概的模样,和被大家以为的覃思远并不相同。

但齐敏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猜测,她怕齐珚会更伤心,可如今女儿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走出来,反而在一种被众人习以为常的晴朗里独自阴沉。

眼眶不知何时湿了起来,齐珚张开双臂扑进妈妈妈怀里,像小时候受了伤,刚开始还是泛着泪光的委屈,但只要一被妈妈抱住就会哭得更大声。

“对不起妈,对不起,”抽咽声把那几个字吞得含混不清,齐珚把妈妈抱得更紧了一些,“可是我感觉自己在伤害你啊,我已经伤害过你了,妈对不起,但我真的好想他,我好想他啊。”

齐敏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女儿说的伤害是什么意思,连忙否定道:“怎么会呢,成为你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齐珚从齐敏的怀里抽身出来,她用力摇着头,眼睛也已经被泪水浸得红肿起来。她看着齐敏的手渐渐靠近替自己拭去了脸上的泪,母亲手指的温度还和儿时记忆里一样温暖,但她的眼角已经多了好几条细纹。

时间总能刻下容易被人忽略的痕迹,然后在不打招呼的某天倾数浮现在人们面前,那些细小的纹路便成了再也无法用手掌无法抚平的沟壑,横亘在她们母女二人之间,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被无声的谎言趁虚而入。

“妈,的确不是覃思远,那个人叫任疏朗,你应该能猜出他是谁了吧。”

“任……任志宏当年的儿子吗?”

齐珚点了点头,她抱住膝盖,声音因为脸埋进胳膊听起来有些发闷:“妈,我其实不是一个性格多好的孩子。”

珍珍那么可爱,性格又好,活泼开朗得像个小太阳。

珍珍是个外向善良的好孩子。

齐珚开朗,跟谁也能玩到一起,大家都喜欢和她玩。

被夸赞的次数多了,齐珚也开始认为自己是这样的性格,而一个开朗的孩子必须经常面带微笑,尤其是她发现只要自己笑起来就会让妈妈舒心放松之后,她更喜欢成为一个常常扬起嘴角的孩子了。

可每天夜晚都会来临,就像每一天中总有她独处的时候,而她一个人时就不再笑了,更多的是发呆。

白日里黑亮有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冰冷的防盗栏把夜晚分割成零碎几块,寂静从缝隙里蔓延进来。

第一次体会到孤独那年,齐珚刚刚五岁,但她知道妈妈一个人带自己很辛苦,所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她的家庭和别人不太一样,只有妈妈和姥姥姥爷,寒暑假的时候还会有奶奶,但始终没有爸爸。

他们都非常爱自己,可明明已经有这么多人爱自己了,为什么还想要一个爸爸呢?齐珚告诉自己不能太贪心,就像有了柠檬味的糖就不能再要草莓口味的了,不然会长蛀牙。

太贪心会长蛀牙,六岁的齐珚用一个简单直白的道理替换掉那种隐隐约约被抛弃的感觉。

可是别的小朋友不懂这个道理,起初是惊讶,后来通通变成了嘲笑。他们会气势汹汹地跑来用看笑话的语气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好像没有爸爸是她的错一样。

但是没有草莓味的糖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和你们也没关系!”她反驳道,从那时候起她变得不喜欢笑了,她笑是因为希望看见笑容的人开心,但是同学们的笑让她难过。

后来姥姥接她放学的时候逗她嘴巴噘得能挂秤砣了,她生气地甩开姥姥的手,不管不顾地朝前面跑。姥姥不明所以地在后面追她,终于到了十字路口,老师讲过的交通规则让她停下脚步。

姥姥弯下腰喘着气问她怎么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委屈地哭着说了事情的原委。

再后来姥姥告诉她,不是每个家里都有爸爸,也不是每个家里都有妈妈,虽然不常见但很正常,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妈妈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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