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之旅
追光之旅
赶在六月的末尾,夏飞带着他的马头琴钥匙扣和钢琴钥匙扣,一路上叮叮当当的跟着lucas一起去了多伦多。
身居异国他乡并不快乐,最开始是倒时差,这对本就睡眠不好的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每天深夜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天还没亮就倏然清醒。体重日复一日地减,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lucas上学的地方和他隔很远,但察觉到夏飞状态不好,还是尽量抽空来他居住的公寓看他。
后来夏飞顺利开学,逐渐结识朋友,生活也算步入正轨。
某天傍晚,夏飞被邀请参加homeparty,其他人在客厅喝酒畅聊之际,两人坐在公寓二楼的护栏看落日。
迎着橘色晚霞里弥漫的紫色,lucas问他:“现在一切顺利,要不要考虑留在这里?”
夏飞笑道:“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再等等。”
他原以为他离开家庭对所有人都是解脱,可他离开的几个月里,夏兰不但没和陆海城复婚,反而一人去了内蒙中部发展。
他才明白原来夏兰和陆海城离婚是真的无法一起生活,并不怪他。
仔细想来,夏兰似乎从未说过这场离婚是由于夏飞引起的,都是陆成赫单方面责怪夏飞。
而夏飞出于愧疚,也从不主动问夏兰离婚的事。
得知真相的夏飞如释重负,开始参加各种社团和学术活动,在林林总总的兴趣爱好和工作中,试着重新找到人生的方向。
等他确定以后将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开始热爱生活时,他会重新考虑未来的归处。
回国还是远离家庭留在海外,都是后话了。
“我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残缺的,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又平庸,日复一日地消遣着破碎的人生。”
他这番话说的很消极,lucas试着理解了许久。
最终还是以他自己的脑回路,用很夸张的语气对夏飞说:“去冒险,去生活吧!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你的另一部分!”
夏飞:“……”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像lucas这样的青年,他们总有用不完的活力,来抵消琐碎日常中七零八落的烦恼。
真快乐啊。
好在后来他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在一次暑期实践中,他有机会接触到cas,一个多伦多的儿童保护协会。
他在这里做社工,经常接触到疏于父母照顾或者有心理问题需要格外关照的儿童。
然后发现这份工作让他前所未有的向往,所以一有空会来这边。
生活愈发充实起来,他也因此交到许多朋友,闲来无事有时宅家里写作业练琴,他的公寓一室一厅,有个巨大的落地窗,靠在阳台边喝咖啡看落日很适合。
当然,如果时间更加充裕且精力充沛,他也会同意朋友的邀请,跟着他们去登山野营探险,一来二去,身体素质竟然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偶尔也和之前在国内的朋友闲聊几句,虽然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信息回的不及时,但每次聊些近况和人生感想,总觉得情感依然没变。
他想,这大概就是校园时期友情的珍贵之处吧。
只是兜兜转转,唯独和纪晚游断联,而且两人共同的朋友里也从来没人主动提起。
纪晚游彻彻底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心心念念,但他不敢问。
马头琴钥匙扣始终被他带在身边,那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也始终不变。
*
在多伦多的第四年冬,夏飞接到cas的一项工作,帮一位单亲妈妈上门照顾她的女儿。
女孩很乖但有些内向,刚开始并不和夏飞说话,夏飞根据工作培训的经验,敏锐捕捉到女孩对绘画的热爱,便主动和她聊起这方面的话题。
他陪着女孩画画,用蜡笔在纸上勾勒出蓝天白云和青草地。
女孩的英语说的不是很流畅,但还是能听出她惊讶的语调:“好美啊!这是哪里?”
夏飞却愣住了。
他不过是随便一画,可画中天地,像极了那年初秋,他和纪晚游一同去过的草原。
记忆中只有那里和画中世界重叠。
那片青草地。
夏飞听见自己说:“这是在我的国家,中国,内蒙古的草原,四年前的草原。”
“哇,”女孩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幅画,“这是你的家乡吗?”
夏飞摸索着他腰间挂着的钥匙扣,坦然答道:“是的,我的家乡。”
说完这句,他忽然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纪晚游曾说,家要有家人才能称之为家,那么这次,他要去找回他的家人。
思绪飘忽不定之际,女孩忽然急切地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夏飞听不懂,赶忙用英语关切地问回去:“发生什么了?”
他以为是女孩遇到了什么情况,但女孩却把手边的纸巾递给他:“你哭了。”
夏飞下意识往脸上一抹,后知后觉湿润的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