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声
噪声
长长的城郊街道,只有他们两人。
风吹过低矮灌木发出细微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声音。
夏飞发觉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混沌的思绪在脑海流窜着叫嚣,似乎想逼迫他问出一句“你们真的不想要我吗”,又像是被什么情绪抵住喉咙,任何声音都发不出。
他就这样站在笔直路灯杆下,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睁睁看着夏兰离他越来越近,然后给他披上衣服,轻轻抱住他。
*
第二天,在市医院拿到抑郁发作的报告单,夏兰给夏飞请了长假,带他回北京。
机场的休息室里,夏飞安静得格外反常,只埋头玩手机上的消消乐。
夏兰担心他的状态,试图跟他聊天:“北京那边医院的医生和咨询师比较了解你的情况,治疗条件也比这边更好,我们就暂时回去,好不好?”
夏飞没说话,心里明明已经在竭力挣扎着叫嚣和反对,实际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兰很心疼儿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刚想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响了。
她按下接听键:“喂?”
“阿姨,是我。”纪晚游的声音。
夏兰犹豫着看向夏飞。
夏飞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看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夏兰心里更难受了,由于夏飞并未向他提及陆成赫打来的电话,所以她下意识觉得夏飞的状况都是纪晚游导致的。
可她又了解过纪晚游的家庭状况,纠结许久还是狠不下心说太重的话,便说了句:“夏飞需要休息,你晚些天再找他吧。”
“他怎么了?”电话那边不依不饶地追问,声音微微发抖。
夏兰沉默了。
许久,纪晚游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和他说话吗?”
夏兰鼻头酸涩:“过段时间吧。”
夏飞忽然擡起头来:“我想说。”
夏兰很意外地看着他。
由于这两天在医院,夏飞又不怎么吃饭,浅色嘴唇泛着病态的灰白色,他眼中无光,看向夏兰:“是纪晚游吗?电话给我吧。”
夏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给他了。
夏飞接过电话,抢在纪晚游之前先开口了:“这件事情不怪你,好好学习,祝你一切顺利。”
纪晚游竭力稳住呼吸,哑声问他:“你在家吗?”
夏飞摇了摇头,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是在打电话,纪晚游在那边看不见。
时至今日,他忽然可悲的发现,他真的是个多余的人,对纪晚游来说都是这样。
他曾经以为纪晚游需要他,他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可现在,他却无法做到被需要了。
他没能力给纪晚游很多的爱,更不敢妄想成为他的救赎。
但仔细想想,他们两个对于彼此而言,都是这样的存在。
纪晚游没办法帮到夏飞,夏飞也无法心安理得做对方最重要的人。
在这个怀着最真挚感情的年纪,一切都是荒芜的,就像草原上那片只可远观的泥塘,一旦靠近,入目皆是满地狼籍的苍凉现状。
夏飞心绪万千,默默挂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夏兰时,涌动的情绪还是有些压制不住,迫使他问了出来:“如果没有我,你会一直留在北京吗?”
如果没有他,夏兰会不会不用离婚,跟着陆海城和陆成赫在一起,三人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夏兰闻言看向夏飞,看到他眼底平静的哀伤。
就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夏飞病情发作的源头所在。
“陆成赫最近联系你了吗?”
夏飞听到这个名字,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一样无动于衷。
他看向夏兰,然后重复了他刚才的问题。
“不会,”夏兰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背,“不会没有你的,别吓妈妈。”
夏飞不知道这话能不能信,但夏兰的怀抱很温暖,他抱住对方,轻轻闭上眼睛。
于是感受到阳光的味道。
明明是很宁静的时刻,可耳畔却忽然传来陆成赫的声音——
“你活的太长了。”
“没有你就好了。”
像是幽灵的低语,一声声催促着他走向极端。
夏飞觉得周身寒冷,本能地向前一推,然后起身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