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掀桌

几乎是在亚历山大从椅上跃起的一瞬间，霍娜便猛踹面前的长桌，反作用的冲击力让她连人带着椅子倒下，就像那些单凭椅子后两根腿支撑身体最后却翻车的倒霉蛋一样。

可她却并不倒霉，翻下的椅子让她偏离了亚历山大原本的计划，他冲过来的距离根本够不到倒下的霍娜，翘起的椅子腿成了地刺一样的障碍，在半空中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蓦地撞在桌椅之间，发出一声狼狈的闷哼。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旁边的大臣刚刚从朱利安的身上移开目光，便直直望见摔倒在地上的两个摄政大臣。

霍娜顾不上别的，立刻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后脑勺的钝痛因为肾上腺素而被抑制住，人在生死关头是能超出日常生理规则的。

刹那间她的脑海中划过无数想法，亚历山大阴鸷的脸和疑似失去生命的朱利安构成了无数条丝线，最后指向一个恐怖的推论。

“你要造反吗！？”

霍娜一边大喊，一边把倒下来的椅子往桌内推，抵住夹在中间的亚历山大。

刚刚摔了个眼冒金星的亚历山大没想到她力气会这么大，脑袋又直直地撞上桌角，鲜血直流。

愣住的贵族们被她的这声暴喝惊醒，宛如刚从一场噩梦中离开一般。德里安心急如焚地抱着朱利安，不断摇动他。

“快点叫医生进来！国王陛下，快醒醒！朱利安，我的宝贝呀，你怎么啦！”

无论德里安怎么呼喊，在他怀中的朱利安都没有任何反应，情况甚至更加恶化。他七窍流血，暗红的血点滴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毒杀”，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只有德里安不信邪地摇着朱利安的尸体，自欺欺人地希望那只是朱利安的一个恶作剧。

有人后知后觉地想叫禁卫军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抓住，可会议厅中的禁卫军却视若无睹地站在原地，门外走廊中隐约传来血腥味儿。

洋戈斯基愤怒地高呼：“白鹰骑士团！都在走廊发呆做什么，还不快点进来把他给我绑住！”

没有人回答他，他带来的白鹰骑士原本和禁卫军一起控制周围，虽然他们有着对敌对者的防备，可没想到禁卫军会在宫廷会议时大开杀戒。

远处隐约传来惊呼，那是刚丢掉性命的白鹰骑士的呼喊。

走廊的血从门缝里漫入议事厅，沉重的铁甲发出铿锵的哀鸣。骑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歪在走廊里，身着红色半身披风的禁卫军对同胞丝毫不手软，在这种时刻丝毫犹豫都会被对手抓住机会。

打算逃出去的贵族被走廊的尸体吓住，无可奈何地退回会议厅中。

这一次禁卫军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他们将这群权势滔天的人赶到角落看守，就像执着鞭子的牧羊人驱赶柔弱的羔羊。

有再大的权势又如何，手无寸铁的国王甚至比不上一个拿镰刀的农夫。

亚历山大捂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禁卫军军官搀扶着他，冰冷的铁甲倒映出他们曾经主君的尸体和现任主君的鲜血。

事情似乎又重演了一遍，宫廷会议与不久前的宴会重合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亚历山大做得更绝。

如果霍娜没有急中生智踢翻椅子，那她也要和朱利安一起下黄泉。

“你还真是命硬啊，”亚历山大用手帕擦拭面上的鲜血，“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你又如何呢？”

霍娜退到席撒身边，围在她身边的还有抱着尸体的德里安与洋戈斯基将军几个人，反正他们在亚历山大得势后保不住性命，拱卫着公主而死总比被抓着割掉喉咙要光彩。

“你就那么想当国王吗？”她问道。

亚历山大发出一声嗤笑：“谁不想呢？”

“你从风拂领回到乌里亚底那，不也抱着同样的期望吗？权力是世界上美妙的毒药，一旦尝过它就无法舍弃，并且会想要越来越多。

“德不配位的上位者会被拉下来，难道你指望忠义和道德什么的东西可以保住煜煜发光的权杖吗？”

他捡起朱利安掉落在地上的权杖，纯金的权杖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从头到尾都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宝石，顶端透明的钻石与浑圆珍珠散发着夺目光辉。

这对一个孩子而言太沉太重了，可对风华正茂的亚历山大却十分合适，他挥舞它就像骑士挥舞自己久违的宝剑，简直是温情脉脉。

“你根本就不该来到乌里亚底那，可惜你被那封信蛊惑，以为自己真的能过上正牌公主的生活呢。

“我明白这一点，泰贝莎姑妈那安逸的日子被每一个王都贵妇羡慕，她蠢得连红酒的滋味都尝不出来，可她的酒窖里却藏有精灵们制作的琼浆玉液。”

亚历山大想起泰贝莎的模样，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她的女儿侄子们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可她却在假面舞会上拉着年轻小伙子跳舞，咯咯的笑声响彻舞厅。

“你要是待在风拂领，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呢。”

霍娜摇摇头，回答道：“你疯得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忘记了吗，你肯定会为他报仇的。”

“哦，”他面上闪过一丝哀伤，“那也是。这么说，你也只有来到乌里亚底那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亚历山大沉默了一会儿，霍娜不知道他是否在缅怀欧力，也许作为亲兄弟，他们之间还存在着感情吧。

“你的龙呢，再把它叫出来吧？”

“你倒是不惊讶啊？”

“你的疯病还没好完吗，”他笑起来，“你觉得我对付不了一条龙吗？”

“这可是窃国谋反的大罪，朱利安死了你和我就要争夺王座了不是么？我们都要拼尽全力，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啊。”

霍娜紧紧咬住下嘴唇，亚历山大彻底掀翻了棋桌，约束棋子的规则都变成了无用的废纸，决定胜负的不再是精妙的谋略，而是桌下两位棋手的武力。

能在议事厅里杀掉她最好，即便她再逃走，想必亚历山大也组织好了骑士团吧。

“这是战争。”席撒轻声说。

她握住他的手：“是啊。”

巨变又一次上演，漆黑的龙于满天瓦砾中登场，而亚历山大却不见了踪影，在场的只有一群王家禁卫军。

不远处的庭院中已经架好了巨弩机，尖锐的箭簇顶端闪着寒光，那种武器又笨又沉，如果不是为了它能洞穿厚铁门的威力，没有人会将它投入战场。

巨弩机是少数能威胁到龙的武器，以议事厅的建筑为圆心，四周安放着早已准备好的十几座巨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