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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920—1928(12)

第15章1920—1928(12)

给孩子们书●1927年3月10日

昨信未发,今日又得顺儿正月三十一、二月五日、二月九日,永儿二月四日、十日的信,顺便再回几句。

使领经费看来总是没有办法,问少川也回答不出所以然,不问他我们亦知道情形。二五附加税若能归中央支配,当然那每年二百万是有的,但这点钱到手后,丘八先生哪里肯吐出来,现在听说又向旧关税下打主意,五十万若能成功,也可以发两个月,但据我看,是没有希望的。你们不回来,真要饿死,但回来后不能安居,也眼看得见。所以我很希望希哲趁早改行,但改行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很知道,请你们斟酌罢。

藻孙是绝对不会有钱还的,他正在天天饿饭,到处该了无数的账,还有八百块钱是我担保的,也没有方法还起。我看他借贷之路,亦已穷了,真不知他将来如何得了。我现在也不能有什么事情来招呼他,因为我现在所招呼的都不过百元内外的事情,但现在的北京得一百元的现金收入,已经等于从前的五六百元了,所以我招呼的几个人别人已经看着眼红。你二叔在储才馆当很重要的职务,不过百二十元(一天忙得要命),鼎甫在图书馆不过百元,十五舅八十元(算是领干粮不办事),藻孙不愿回北京,他在京也非百元内外可够用,所以我没有法子招呼他,他的前途我看着是很悲惨的,其实哪一个不悲惨,我看许多亲友们一年以后都落到这种境遇。你别要希望他还钱罢。

我从前虽然很愿意思永回国一年,但我现在也不敢主张了,因为也许回来后只做一年的“避难”生涯,那真不值得了。我看暑假后清华也不是现在的局面了,你还是一口气在外国学成之后再说罢。你的信,我过两天只管再和李济之商量一下,但据现在情形,恐怕连他不敢主张了。

思永说我的《中国史》诚然是我对于国人该下一笔大账,我若不把他做成,真是对国民不住,对自己不住。也许最近期间内,因为我在北京不能安居,逼着埋头三两年,专做这种事业,亦未可知,我是无可无不可,随便环境怎么样,都有我的事情做,都可以助长足我的兴会和努力的。

民国十六年三月十日

给孩子们书

●1927年3月21日

今日正写起一封短信给思顺,尚未发,顺的二月十八、二十两信同时到了,很喜欢。

问外交部要房租的事等,我试问问顾少川有无办法,若得了此款,便能将就住一年倒很好,因为回国后什么地方能安居,很是渺茫。

今日下午消息很紧,恐怕北京的变化意外迅速,朋友多劝我早为避地之计(上海那边如黄炎培及东南大学稳健教授都要逃难),因为暴烈分子定要和我过不去,是显而易见的。更恐北京有变后,京、津交通断绝,那时便欲避不能。我现在正在斟酌中。本来拟在学校放暑假前作一结束,现在怕等不到那时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思永回国问题当然再无商量之余地,把前议完全打消罢。

再看一两星期怎么样,若风声加紧,我便先回天津;若天津秩序不乱,我也许可以安居,便屏弃百事,专用三两年工夫,作那《中国史》,若并此不能,那时再想方法。总是随遇而安,不必事前干着急。

南方最闹得糟的是两湖,比较好的是浙江。将来北方怕要蹈两湖覆辙,因为穷人太多了,我总感觉着全个北京将有大劫临头,所以思顺们立刻回来的事,也不敢十分主张。但天津之遭劫,总该稍迟而且稍轻,你们回来好在人不多,在津寓或可以勉强安居。

还有一种最可怕的现象——金融界破裂。我想这是免不了的事,很难挨过一年,若到那一天,全国中产阶级真都要饿死了。现在湖南确已到这种田地,试举一个例:蔡松坡家里的人已经饿饭了,现流寓在上海。他们并非有意与蔡松坡为难(他们很优待他家),但买下那几亩田没有人耕,迫着要在外边叫化,别的人更不消说了。

恐怕北方不久也要学湖南榜样。

我本来想凑几个钱汇给思顺,替我存着,预备将来万一之需,但凑也凑不了多少,而且寄往远处,调用不便,现在打算存入(连兴业的透支可凑万元)花旗银行作一两年维持生活之用。

这些话本来不想和你们多讲,但你们大概都有点见识,有点器量,谅来也不致因此而发愁着急,所以也不妨告诉你们。总之,我是挨得苦的人,你们都深知道全国人都在黑暗和艰难的境遇中,我当然也该如此,只有应该比别人加倍,因为我们平常比别人舒服加倍。所以这些事我满不在意,总是老守着我那“得做且做”主义,不惟没有烦恼,而且有时兴会淋漓。

民国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给孩子们书

●1927年3月29日

这几天上海、南京消息想早已知道了。南京事件真相如何连我也未十分明白(也许你们消息比我还灵通),外人张大其词,虽在所不免,然党军中有一部分人有意捣乱亦绝无可疑。

北京正是满地火药,待时而发,一旦爆裂,也许比南京更惨。希望能暂时弥缝,延到暑假。暑假后大概不能再安居清华了。天津也不稳当,但不如北京之绝地,有变尚可设法避难,现已饬人打扫津屋,随时搬回。司马懿、六六们的培华,恐亦开不成了(中西、南开也是一样)。

现在最令人焦躁者,还不止这些事。老白鼻得病已逾一月,时好时发,今日热度很高,怕成肺炎,我看着很难过。

我十天前去检查身体一次,一切甚好,血压极平稳,心脏及其他都好,惟“赤化”不灭。医生说:“没有别的药比节劳更要紧。”近来功课太重,几乎没有一刻能停,若时局有异动,而天津尚能安居,利于养生有益哩。

顾少川说汇点钱给你们,不知曾否汇去,已再催他了。思永回国事,当然罢议。思顺们或者还是回来共尝苦辛罢。

民国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

给孩子们书

●1927年3月30日

老白鼻病厉害极了,昨天早上还是好好的,说笑跳玩,下午忽然发起烧来,夜里到三十九度四,现在证明是由百日咳转到肺炎,很危险,拟立刻送到城里去入协和医院。还不知协和收不收,清华医院正在打电话去问。只望他能脱渡危关,我们诚心求你妈妈默佑他。

我现在心很乱,今日讲课拟暂停了,正在靠临帖来镇定自己。

民国十六年三月三十日

致思顺书

●1927年4月2日

前三天因老白鼻着急万分,你们看信谅亦惊惶,现在险象已过,大约断不致有意外。现又由协和移入德院,因协和不准亲人在旁,以如此小孩委之看护妇,彼终日啼哭,病终难愈也。北京近两月来死去小孩无数,现二叔家的孪妹妹两个又都在危险中,真令人惊心动魄。气候太不正常了,再过三天便是清明,今日仍下雪,寒暑表早晚升降,往往相差二十度,真难得保养也。

我受手术后,刚满一年,因老白鼻入协和之便,我也去住院两日,切实检查一番(今日上午与老白鼻同时出院),据称肾的功能已完全恢复,其他各部分都很好,“赤化”虽未殄灭,于身体完全无伤,不理他便是。他们说惟一的药,只有节劳(克礼亦云然)。此亦老生常谈,我总相当的注意便是。

前得信后,催少川汇款接济,彼回信言即当设法。又再加信催促,嘱彼汇后复我一信,今得信言三月二十七已电汇二千三百元。又王荫泰亦有信来,今一并寄阅。部中大权全在次长手,我和他不相识,所以致少川信问候他,他来信却非常恭敬。此款谅已收到,你们也可以勉强多维持几个月了。

我大约必须亡命,但以现在情形而论,或者可以挨到暑假。本来打算这几天便回天津,现在拟稍迟乃行。

老白鼻平安,真谢天谢地,我很高兴,怕你们因前信担忧,所以赶紧写这封。

民国十六年四月二日

致孩子们书

●1927年4月19日—20日

孩子们:

近来因老白鼻的病,足足闹了一个多月,弄得全家心绪不宁,现在好了,出院已四日了。

二叔那边的孪妹妹,到底死去一个,那一个还在危险中。

达达受手术后身体强壮得多,将来智慧也许增长哩。

六六现又入协和割喉咙,明天可以出院了,据医生说道也于智慧发达极有关系,割去后试试看如何。你们姊妹弟兄中六六真是草包,至今还不会看表哩!他和司马懿同在培华,司马连着两回月考都第一,他都是倒数第一,他们的先生都不行,他两个是同怀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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