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不想回家

坦率来讲，汤良鉴并不想回家，尤其是哥哥秦枫回来后，他更是排斥汤家小院。这一切的根源，自然得归结为母亲黄美兰的“双标待遇”。

或许天下的继母都是这般模样，也或许黄美兰只是为数不多的个例。

敏感的汤良鉴总能从黄美兰与秦枫的暧昧话语中察觉出一番特殊的意味，在她看来，黄美兰的温柔体贴是独属于秦枫的，他并不奢望更不敢强求，只是不想夹在这对亲生母子间独自尴尬。

所以放学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杨扬坐在河边的堤坝上聊天。

夕阳的金光照亮了城东高峻的山头，坐在河边向山头看去，宛如一个美妙的天堂。

汤良鉴看着山头突然问道：“哎，杨扬，你想早点高考，早点毕业吗？”

杨扬坐在柳树旁，咀嚼着从岸边揪来的野草杆，漫不经心的回道：“怎么不想，学校像个笼子，把咱们死死地拴住了。我早就和我爸说了，毕业了就去打工，去赚钱，盖房子，娶媳妇。”

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扬扬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他开玩笑的说道：“老汤啊，你说吧，以后你要去哪打工，咱俩做个伴儿，好歹有个照应。”

“切，瞧你那点儿志向。”汤良鉴打趣的说道：“你咋不想着考个学校，坐办公室挣钱多轻松啊。”

杨扬翘起了二郎腿：“上学？我是不大可能了，就我这样你觉得能考上了？再说我就不想上，刚刚不是说了嘛，学校就是铁笼子，社会才是大天地。往后啊，社会才能锻炼人呢。”

汤良鉴没有否认，入狱的那段经历告诉他：社会这个大染缸鱼龙混杂，能让人最快成长。

他只得接着说道：“你不试试哪行啊？距离高考还有多半年呢，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啊。”

“得了得了。”杨扬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咋跟我爷爷一样，唠唠叨叨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汤良鉴愣了下：“人总是要成长的，可能，我成长了？”

“呦呦呦，话里话外都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呢。”杨扬一把搂住汤良鉴的肩膀：“走吧？在学校憋了一个星期了，游戏厅约起？”

汤良鉴爽朗的答应道：“走！玩两块钱的币啊，多了没钱。”

“小气鬼，我请你还不行啊。”杨扬瞪了汤良鉴一眼：“你就是个严监生，抠的厉害！”

“不得了啊，还知道严监生嘛。”

“小瞧谁呢，等到了游戏厅虐的你跪地求饶！”

“走走走，谁怕谁，正好手痒痒呢。”

两人有说有笑的沿着大路走进了游戏厅，玩到晚上七点半，趁天没黑透赶紧回了家。

汤家小院依旧冷清，客厅里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到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显得沧桑而破旧。

汤良鉴站在院子门口稍稍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背上书包走进了屋子。

黄美兰和秦枫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汤良鉴打开屋门主动招呼道：“妈，哥。”

语气生硬客套不像是一家人。

“哎，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就等你了。”秦枫站起身来招呼道。

“噢，行。”汤良鉴将书包放在鞋柜旁，往厨房走去。

路过自己卧室时，里面空荡荡的，他随口说道：“妈，我姥姥、姥爷回去了？”

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黄美兰没吭气，汤军生系着围裙探出头来瞪了汤良鉴一眼：“快去洗手！就你话多！”

他笑着对饭桌前的母女俩说道：“先吃先吃，馍马上就热了。”

饭桌上的气氛甚是异常，大家闷头吃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电视机上播放着最近的新闻报道。

每个人内心都在苦恼着各自的事情：黄美兰还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汤军生则在担忧着下一份零工的着落，秦枫苦恼于搅拌站工作的劳累，汤良鉴则厌倦此刻生冷的家庭氛围。

他匆忙的喝完碗里的稀饭放下碗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

汤军生举着一只小酒杯独自“滋滋”的吸溜着，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一天三顿饭，最少两顿饭需酒作陪。

此刻他已稍稍上头，面颊略有红色。

他瞄了眼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儿子，粗着声音说道：“走吧，出去玩吧。看你那蔫样，想出去就出去吧，早点回来就行，一会儿我洗锅。”

汤良鉴本想否决，但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感觉极不自在。

“噢。”迫于父亲的“要求”，他闷声答应一下，慢悠悠的走出了汤家小院。

穿过那片黑黝黝的田地，他再次踏上了明亮的城中大道。

“去找杨扬？那家伙可能还没吃完饭呢。再去游戏厅玩会儿？可口袋里没钱了。”

汤良鉴一时犯了难，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奇怪了，以前天天在外面跑也不觉得枯燥，到处都有地方去玩，怎么住校一个星期，哪里都不想去了？”

他无奈的挠挠头：“反正不能回家，太闷了，还不如在外面四处走走。”

沿着城中大道向前走去，没有目的地，就是随心所欲的散步。

约莫走了几十步，汤良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紧接着一个人影从身旁飞速跑过。

大脑无意识的搜索这熟悉的味道，瞬息之间，他便从记忆里找到了气味的源头：程湘，这是程湘身上的皂角香，清新的、温暖的味道！

他猛然抬头转身向后看去，奔跑的倩影已经离他很远了。

程湘似乎没有注意到路边的汤良鉴，两条纤细的长腿优雅迈动，保持着均匀的配速。

她一般都是晨跑的，因为周末要补觉，所以选择在周五晚上补上周六早晨的锻炼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