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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文武臣金殿诘曹印,阴阳人银亭化愚顽

匆匆回至家中,曹印将喜讯告知荆家兄弟,四荆亦喜。师徒五人挑灯夜聚,促膝长谈,怡悦地商议着行法大计,只等皇命出宫,即可大展经纶了。曹印料想此番必能成功,欣喜之余,忽又念及老母,遂派两个旗慰星夜兼程赶往黄梅县迎母进京。曹印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让老母在京城里安度晚年,再也不让她老人家受苦受难了。

皇上重用曹印行法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上下,京城内外议论纷纷,有赞赏期盼者,有焦虑惶恐者,特别是听说曹印要赋予百姓相机违律之权,百姓欢腾,朝廷哗然。一帮子文臣武将联名上奏反对,又有一批清正廉洁之臣,远见卓识之士,深知大明天下犹若重病之人需用猛药医治,也上书直谏,支持曹印。

朝堂之上,群臣争辩。田野之间,黔首论法。京师内外,一时纷纷扰扰。

崇祯帝一心图强,兢兢业业,却又狐疑不定,不信外臣。今见朝臣众说纷纭,一时拿不定主意,遂两次召群臣商议行法之事,群臣多数反对,搞得崇祯帝举棋不定。后来,边关告急,满清东虏威逼日紧,中原危殆,八方流寇杀伐蹙迫,可怜一个临深履薄的崇祯皇帝,被内忧外患弄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崇祯帝整日忙于处理各地呈来的军事奏章,不得不将对曹印的承诺暂时弃之不顾。

曹印一等就是一个多月,风闻不少大臣反对自己行法,内心里不禁焦虑起来。这日晚饭过后,曹印苦闷,邀来荆悝下棋,师徒二人刚博弈完一局,荆斯来报:“户部尚书吴大人来见。”曹印忙道:“有请。”遂带荆悝、荆斯迎接吴履。相互见礼、落座后,曹印道:“大人来访,必有指教。”吴履道:“关于由你行法一事,外间颇有传言,曹大人想必都听到了吧?”曹印道:“是,反对者不在少数。”吴履道:“最近军情紧急,皇上无暇顾及这事,又加反对者颇多,故一直未下最后决心。今日本官面见皇上,力陈行法之利,皇上勉强同意本月二十二日朝议此事。你虽恢复了官职,却品级不高,依例不能上朝,但皇上特许你参与,要满朝大臣评议你的主张。”曹印又惊又喜,起身施礼:“多谢吴大人。”

吴履摆摆手,示意不必言谢,又正色告诫道:“曹大人,这次公开朝议,例外许你这六品官参加,应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万一不能说服皇上……”

曹印神色凝重地道:“是呀,这次若不能说服群臣,行法之事又要落空了,大人可有良策?”

吴履道:“其实,这一个多月来,关于要不要启用你来京行法一事,皇上也举行过两次朝议,首次朝议,反对者众多,有礼部尚书李大人、兵部尚书杨大人、兵部侍郎闫大人、刑部侍郎许大人、御史毛羽健、兵部给事中洪大人、工部给事中郞大人、宗人府宗正秦王以及不少太监内臣。反对者虽多,但支持者也不少,大体相当,皇上犹豫不决。可是后来的第二次朝议,支持者骤减,反对者却大幅度增多,就连各省巡抚、巡按、诸王、公、候纷纷表文反对,甚至地方县令也呈文非议新律,曹大人,本官猜度,这次朝议,你这个小小六品官在金銮宝殿里怕是要舌战群儒了,唉!形势不妙呀。”

曹印神情严肃,略带怒容,轻拍桌子道:“此等都是误国误民之辈,鼠目寸光,蒙蔽圣聪。”

吴履笑着摇头道:“曹大人差矣,这些人误国误民不假,但并非鼠目寸光。”

曹印道:“尚书大人何出此言?”

吴履笑道:“他们反对你,口口声声说你那一套做法有违祖制,其实未必都是心里话。”

曹印一惊,拱手道:“大人赐教。”

吴履道:“利益,你那一套触及不少人的利益,他们在皇上面前又不便说明,只好以有违祖制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反对了。”

曹印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满朝之中,只有尚书大人是我曹印知音,尚书大人务必帮我。”

吴履叹气道:“此番议政,乃是与满朝文武为敌,若不成功,日后在朝堂之上如何立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此事不可为,大人莫不如……”吴履似乎不忍将话说明,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曹印大惊道:“尚书大人也要弃我而去?”

吴履摇头叹息:“此也非我所愿!”

曹印默然,虽脸无表情,内心里却极为哀痛,想不到一向支持自己的吴大人也顶不住压力,选择了随波逐流。

吴履不时偷觑曹印观其颜色,良久才道:“曹大人定然以为我吴履亦是游戏官场的小人了,唉,吴履上有老下有小,惭愧!”

曹印缓缓道:“尚书大人切莫自责,曹印理解大人难处。不过,曹印志在天下公义,若不能上替天子分忧,下为百姓谋福,即便锦衣玉食立身于朝堂,亦如行尸走肉,曹印所不取也。”

吴履满脸羞愧,起身施礼道:“吴履告辞。”

曹印也起身施礼道:“大人慢走。”

吴履走到大堂门口后立住不动,回身笑道:“曹大人果然赤胆忠心,我有一计,不知曹大人愿采纳否?”

曹印正心灰意冷,忽闻吴履之言,喜道:“请大人示下。”

吴履回到原位坐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食指轻巧桌子,一字一句地道:“擒贼先擒王。”

曹印不解,脸带疑惑之情,问道:“何为擒贼先擒王?”

吴履道:“反对律令革新的人,为首者是谁?”

曹印道:“当然是兵部尚书杨嗣昌了。”

吴履道:“非也,杨嗣昌乃一介武夫,他虽然反对,不足患尔,况且他最近剿贼屡屡失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闲暇顾及此事?真正领头者乃礼部尚书李邦华,此人能言善辩,颇擅蛊惑人心,只要能让此人闭嘴,或许能有胜算。”

曹印道:“如何让他闭嘴?”

吴履道:“李邦华常州人氏,其侄儿李瑞是常州大户,有良田三千三百亩,然实际报税的仅八百五十亩,常州知州汪权畏惧李邦华权势,对李瑞隐藏良田偷税漏税之事佯装不知,却加重收取其他地主和佃农租税,闹得常州民怨甚大。只要到常州找几个百姓,让他们来京城告状,曹大人收住此状,待朝议时,将状子提交给皇上,指责李邦华反对律令革新意图包庇其侄,定能让他哑口无言。”

荆鞅、荆非从门外进来,恰好听了这话,拍掌叫好:“好计策。”

曹印听了却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为官者当光明正大,遵守法度,越级上诉乃是重罪,我们身为父母官,岂能怂恿百姓越级叩阍?”

吴履急得直跺脚,劝道:“曹大人,为官自当光明正大,可亦要有许些权谋。实不相瞒,本官自首次朝议新法后,就暗中派人调查那些反对新法的大臣,现已掌握数人把柄,本官此举不为一己之私,全是为你,为大明江山。方才奉劝曹大人知难而退,乃是试探曹大人心志而已。”

荆非劝道:“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吴大人之计可行。”

曹印依旧摇头摆手道:“曹印胸怀坦荡,岂能学心机小人为此龌蹉之举,不可,不可。”

吴履怒道:“曹大人,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却反诬我为小人,也罢,算我没说,告辞。”说完站起来拂袖而去。

曹印忙辩解道:“误会……”虽欲解释,可吴履走却匆匆走了,曹印沮丧至极,良久才道:“我所为乃正义之举,何须行使小人手段?天子聪慧,知我心意,定能准我所奏。”

2

四月二十二日破晓时分,北京紫禁城午门外,文武百官各佩牙牌依职官大小排列,鼓响三通,宫廷旗校摆列五彩仪仗,钟鸣过后,文武官员依此从午门左、右掖门步入,过金水桥立于皇极门外。忽闻乐起,锦衣卫张五伞盖、四团扇,崇祯帝头戴紫金冠,身穿莽龙袍,步入金台宝座坐定。继而鸣鞭,鸿胪寺官唱道:“入班……”左右文武百官步入大殿,跪拜行礼,山呼万岁。而后,鸿胪寺官朝御座宣念谢恩、见辞官员名册,又唱“奏事……”

按照前一日鸿胪寺官和通政司官的安排,曹印待各王公大臣奏事完毕后,持通天笏出列奏道:“荆门推官曹印恭请吾皇再议行法事宜。”

崇祯帝道:“准。”

曹印道:“自古以来,三皇治国以仁,五帝临朝以礼,秦、汉以降,历代君王,法治天下。法者,信也,行于朝堂,天子可取信于百官,行于乡野,官府可取信于百姓。我太祖律法虽历经久远,却多有废弛,百官将律法尘封于木柜,手捧三尺笏板为非作歹,致使盗贼四起,民不聊生,危及我大明万世江山。所以,臣以为,值此天下大乱之时,朝廷当力行法纪,既严守太祖法令,又可适当推陈出新,多铲贪官,广惩豪强,籍以取信于民,惟有如此,方可平息四方烽火,固我大明万年江山。以上呈策,望吾皇准奏。”

曹印话音刚落,一人出列奏道:“启禀皇上,圣贤治世,以仁以德,以礼以例,我太祖皇帝,开创万世基业,制定宏辉律法,历代先皇,依例而行,遵法而治,虽偶有小乱,然江山稳固,传至今日二百七十余年矣。今曹印名为行法,实为变法,一旦擅变祖制,毁我二百年律法,动我大明根基,此取祸之道也。”众人视之,乃御史毛羽健。

曹印辩道:“东有满清鞑虏虎视,西有百万流寇侵扰,我大明社稷危机四伏,何言江山稳固?毛御史此言岂不是自欺欺人?皇上,值此存亡之际,依循旧例,不行法,不变法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呀!”

礼部尚书李邦华出列发难:“满清鞑虏虎视华夏,乃贪婪本性所致,百万流寇侵扰中原,乃连年天灾所起,敢问曹大人,此二者与律法何干?”

刑部侍郎许威冷笑道:“以曹大人之意,当年努尔哈赤侵我中华,皆因大明先祖律法不公。曹大人推行新令,天下公平了,我等即可不费兵卒,让皇太极滚回赫图阿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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