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问鼎记》(10)
景星庆云
一路上灯火通明,叫卖声不绝于耳,沿街小贩卖力推销自家东西,楼下小二笑脸迎客,楼上小姐红袖招摇,来往行人,男女老少,官贾平民,一应俱全。萧五的眼睛都直了,眼花缭乱之余,连迎面走来一个二八小娘子的秋波都不知道接下,只顾咧嘴傻笑。
“嘿嘿,嘿嘿,太好玩了,太好看了,太好了,先生,我不要回灵寿了,我要住在上京。”
“先生,这是什么物事?像是一团白云,白云也能吃?冰糖是什么糖?酸儿好不好吃?烧饼只要一文钱一个,我又饿了。”
“先生,这是洗浴的地方吗?怪事,洗浴也要收钱不成?我在山里,直接跳到河里就洗得干净了,分文不花。”
“先生你看,楼上穿粉衣的小娘子冲你招手半天了,你怎么不理她?她还叫你都头,不对,是说都头快来。”
夏祥才知道萧五居然如此话多,他哭笑不得,想让萧五闭嘴,却又不忍打击他的好奇心,正好路过一座高门府第,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星王府。
两侧各有一根红柱,一对麒麟遥遥相望。上有琉璃瓦,下有青石,庄严肃穆。
夏祥打了个哈哈,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其实是想和好景常在做一笔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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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又看了夏祥一眼,燕豪牢牢记住了夏祥的样子。
上京府尹位高权重,前朝以及本朝曾有数位诸君担任上京府尹。上京是为都城,若非圣上最为信任倚重之人,断然不会担任如此要职。否则卧榻之侧,若有一虎酣睡,哪里睡得安稳?
“你怎么知道?你不可能知道,必须由我来告诉你。”王有钱愣过之后,又很是不满地说道,“没错,好景常在的主人是一位娘子,据说还是一位绝色娘子,但到底颜色有几分,没人见过。她身份神秘,手段高超,才三年时间就打造了一个大夏第一商行好景常在,着实让人佩服。咦,客官,你为何对好景常在如此大感兴趣?”
还没开口,忽然感觉手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是个锦囊。锦囊里面有几块硬物,触手一摸,应该是碎银子无疑。他顿时喜笑颜开,点头哈腰换了一副面孔:“客官,小的姓王名有钱,因排行第八,人称王八郎。”
夏祥此时还是一介布衣,就算考中了功名,授予了官职,也不过是七品及以下小官,入不了三王爷之眼,再如果三王爷得以继承皇位,他更是要臣服在三王爷的皇权之下。想要保全李鼎善性命,以他之力,恐怕有心无力。
“何以见得?”夏祥心中暗暗惊讶,萧五有时简单如十岁孩童,有时冷静如久经世事的高人,他方才对小黑个汉子的评价,恰如其分,和他对此人的看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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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五大怒,谁敢动夏祥一下,就和取他性命没有区别,他向前一步,伸手拎起龟公的衣领,怒吼一声:“再敢动我家先生一根手指,我拧下你的脑袋。”
当今皇上继位以后,大考之年,连易与其兄连车同登进士科。年轻气盛、心忧天下的连易在试卷里写道:“当今皇上在宫中,美女数以千计,终日里歌舞饮酒,纸醉金迷,既不关心百姓的疾苦,也不和大臣们商量治国安邦的大计。”
按照历朝历代的律条,谋反都是大罪,杀头还是从轻发落,一般要诛灭九族。皇上得知之后,不但没有震怒,反倒报之一笑:“老秀才急于要做官,写诗一首以泄私愤,怎能治罪?既然要官,不如给他个官来做”。
大夏中枢机构为“二府制”,即设中书和枢密院两个机构“对持文武二柄,号为二府”。二府制的特点就是文武分权。候平磐为中书最高长官,统领大夏政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划去功名,并非杀他也没有追加罪名。
正说话时,星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两人从里面出来,一人朗眉星目,面目冷峻,高大威猛,一人唇薄眼白,脸色微青,目光阴冷。二人出门之后,警惕的目光四下一扫,并未发现异常,便翻身上马。
门口宾客来往不绝,有轿子、有马,也有步行者,虽不是满门朱紫贵,也算谈笑有权贵,往来无穷人了。
龟公一挺脖子,不肯服软,毕竟在自家门口,只要他招呼一声,会从里面出来十几号人,对方只有两个人,三拳两脚就能放倒。
“乱看什么?滚一边儿去。”龟公故作凶恶之相,对夏祥怒目而视,“瞧你的穷酸模样,进了这销金窟,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进京所为何事?”不知何故,高见元见到夏祥第一眼起,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夏祥,是故他才停马有此一问,不过听到夏祥是河北西路真定府灵寿县人氏时,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肯定是认错人了,他只过去灵寿一次,就是一个多月前去中山村缉拿李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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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祥含蓄而笑:“难道是因为好景常在的主人是一位娘子?”
皇上久病在床,又膝下无子,储君之位未定。三王爷年方三十,又兼任历任储君才能担任的上京府尹,再者他又是皇上一母同胞之弟,效仿太祖传位太宗的兄终弟及先例,三王爷已然是没有诏告天下但名分已定的储君!
萧五糊涂了,先生一路走来,和他一样东张西望,并未见他刻意留意什么,怎么记得如此清楚?他不曾记得沿途有一家好景常在标识的客栈、茶坊或酒肆。
“太尉,夏祥会不会是李鼎善的门生?”走出数丈之后,燕豪尚不甘心,回头张望几眼,灯光下的夏祥,淡然而立,一脸平和,不由得他不起疑心,“夏老成可是说过,李鼎善在中山村教书三年……”
“小黑个汉子心狠手辣。”在燕豪回视夏祥的时候,萧五的目光也紧盯着燕豪不放,他目光直接而炙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他骑马的时候,上身纹丝不动,肩膀之上可以放一碗水而滴水不漏,功夫十分了得。”
“萧五,不得无礼。”夏祥如春风拂面般微微一笑,拍了拍龟公的肩膀,然后一拉龟公之手,“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的高见元哪里听得进去燕豪空穴来风的猜测,他才懒得去从一个莫须有的开始来推测更加莫须有的下一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他不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去想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以宰相之权加三王爷的皇族贵胄身份,以及可能的储君身份和上京府尹的大权,二人联手把持朝政,几乎是风雨不透,无人不避其锋芒。夏祥拱手一礼,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回太尉,在下夏祥,河北西路真定府灵寿县人氏。”
叫王八岂不是更好?夏祥险些笑出声来,用力忍了忍才没有失礼,说道:“八郎,这上京城里的所有青楼,你肯定都再清楚不过了,我且问你,好景常在在上京城有几家青楼?我从全有客栈一路走来,共有好景常在的客栈四家茶坊四家酒楼三家,却不见一家青楼,是何缘故?”
也是巧了,二人一提缰绳,纵马前行,正好路过夏祥和萧五身前。马上之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多看了夏祥一眼,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寒光,仿佛发现了夏祥身上有什么秘密。
“哈哈哈哈,燕小五,要不是我已然认识你好多年了,我会结结实实打你一个耳光。”
半个时辰后,夏祥和萧五站在了抱剑营的门口。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皇权浩荡,威势无比,但愿三王爷谨遵太祖遗命,不杀士大夫,或许先生还可以有一条生路。夏祥收回心中胡思乱想,振奋精神,和萧五继续前行。
他勒马停下,俯视夏祥片刻,森然问道:“你是何人?”
三王爷又和宰相候平磐私交甚好。候平磐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通常称之为同平章事,是为宰相。
景星,明亮的大星,庆云,是为五彩祥云。景星庆云是为吉祥的征兆之意。
“既是进京赶考,就不要游手好闲四处乱转了,早些回去休息才是。”听到夏祥是考子,高见元对夏祥失去了兴趣,一夹马腹,策马前行。
“赶考。”夏祥心中明了,从星王府出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眼前之人虽未穿官服,但言谈举止显然并非平民。不过他对眼前之人并无太多顾忌,倒是他旁边一言不发的男子,让人莫名有阴森之感。
“是,下官知错了。”燕豪也不分辩,他再熟悉不过高见元的脾气,从来只提建议,高见元接受还好,不接受的话,他会点到为止,然后暗中再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当时的主考官认为连易信口雌黄欺君罔上,要对他严加惩治。皇上淡然处之:“朕设立科举考试,本来就是大开言路。连易一个小官,敢于如此直言,应该嘉奖。”
其后,四川有个读书人,献诗给成都太守,主张“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成都太守一看,吓出一身冷汗,居然明目张胆地煽动造反,应当把他押送京城,请朝廷制裁。
李鼎善的匆忙离去,夏来和夏去的失踪,都是因高见元而起,夏祥对高见元岂能不恨?只不过他心中实在想不通李鼎善怎么就是朝廷钦犯?先生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教书先生罢了,他一介书生,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让朝廷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