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朱砂 殿下再留下去,今晚我就走不了了……
“你是……”我不太能确定。
要等他开口说话,我才知道这是不是夏流。
“是我,殿下。”他坐在对面。
那双眼睛我认得,总是如此从容、沉净,盛着温和的笑意,如同澄明的月光,也像寒泉。
“我可以揪一下吗?”我对他的脸跃跃欲试,在此之前,我竟不知时间竟有如此出尘绝世之人。
假如我父皇年轻三十岁,应该有一战之力。
长成这样,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那么擅长易容……
“当然。”夏流仍用那种眼神看我,仿佛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我便伸手捏住他的脸,带着温润的水汽,极其细腻,像一块温玉,没有涂脂抹粉的痕迹,也没有易容材料。
脸上没有,我仔细检查脸与脖颈的连接处,细细摸索一遍,指尖触及的地方都染上淡淡的粉色,再往下就是衣领了。
他轻咳一声,往后一缩,忍不住垂眸。
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隐约可见细碎的水雾,像雨后振翅的蝶,羽翼华美,又有种破碎的美感。
“殿下验出真假了吗?”他端起茶盏,仍然不敢看我。
这的确是夏流的声音,与我往日听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如同清泉击石,又如碎玉流珠,不急不缓,带着笑意。
“验出来了,你一定是传说中那种会吸人精气的画皮妖怪。”我一本正经道。
“为什么?”他不解,甚至有些茫然,看起来呆呆的。
“只有画皮妖怪才能长得这样好看,专偷人心。”我喜欢让他给我念话本子,尤其是那种奇闻异志,鬼怪传闻。
这一类话本子,总爱掺一些香艳情节。夏流每次念到这种地方都会提前跳过,或者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常用“一夜好眠”、“一夜过后”、“熄了灯盏”等概括那些F的描摹,面上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来他手中的话本竟是那样的内容。
但身体总不会说谎,再如何平静淡漠,都掩饰不了他泛红的耳尖。
不久之前他还给我念过画皮鬼惑人挖心的故事,其中就有个画皮鬼不能淋雨,淋完雨之后借着回房间换衣服的名义,重新给自己画皮的桥段。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当真契合无比。再后面就是画皮鬼与人调笑,翻云覆雨,好几页的字,在他口中变成“熄了灯盏”。
“后面是什么,我怎么记不清了?”我故意问他。
“次日,王生醒来,发现怀中佳人鬓发褪色,忍不住伸手去抚……”
他记性当真极好,几乎过目不忘。
虽然跳过了一大段内容。
暖色灯光下,他被我看得拘谨起来,坐姿僵硬不少,耳垂都泛起浅粉。
“明日你的鬓发也会褪色吗?”我很想摸摸他的头发,笼罩着柔和的光泽,看起来很好摸。
“不会。”他随手将身前几缕乱发掠到耳后,白皙的手指从漆黑的发丝间掠过,拨人心弦。
“殿下,今夜我就要离开了。”他叹息。
“什么时候再见?”从他露出真容这一刻,我便有所觉察。
“很快。”他注视着我,像要将我永远记在心上,像要赴一场诀别。
“以后即使不能常见面,也能继续通信,是吧,溯洄?”
“是……殿下如何得知?”他先是点头,又看着我,有些猝不及防。
“你来以后,溯洄的信就和原来有些差别。”我仍然照常写信、回信,最近与我通信的“溯洄”,应该才是我的哥哥。
以前那个“溯洄”,是夏流扮的。或者说,他们同时以“溯洄”的身份与我通信,字迹一样,但风格有些差别。
我仔细回想,才想出两人风格细微的不同。夏流文辞清雅,从来不写赘余的话,总是简洁明白,另一个文辞更华丽些,在遣词造句方面更有灵气,稍显唠叨?像有很多话想全说出来。
两种感觉交织,就变成了一个学识渊博又端庄大方,还有点活泼的“苍国公主”。
谁能想到,竟是两个人同时与我通信呢?
我真是,有点生气又十分无奈,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句也说不出来。
最近夏流一直与我同住,再不便写信递来,不管是纸笔,还是传信,都容易露出破绽。只剩一个人,与以前差别就明显起来。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曲折,以至于我有些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溯洄。如果夏流是我的亲兄长,绝不会如此待我。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他始终不肯坦白,如水中月,雾里花,炉边雪。
“那总能告诉我,溯洄是谁的字吧?”
“溯洄其实是两个人的字,我字溯之。”他总算吐露出一点真相。
“他字洄之?”我挑眉,这可没有溯之好听。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江洄。”夏流失笑。
“那他肯定是我哥哥了。”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江洄,越念越觉得好听。
“是你父皇取的名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