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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织女不骖王母驾

第一百五十四章织女不骖王母驾说东山有鬣狗,形如黄狼而足稍长,足鼻耳尾色黑,平日不声不响耷头夹尾溜达,只待集结成群,暴起而攻之,刁阴毒辣,专攻谷门,不封喉不裂肚,绝不一击必杀,每将猎物生食至血肉剔尽而死。

李郁萧打量穆涵这老狗,如今就在溜达,进攻前的溜达。

有些消息是该传回来的,丞相府的曹掾和宣义侯府的暗卫,到益州地界再是磕绊,再是束手束脚,这滞后十来天,消息总该传回来。这消息李郁萧料想恐怕要教他的好仲父吐血,据荆勒还汇报,穆涵当时从并州调来十万精兵,当中少不得还有些北境精锐帮衬,由十名校尉统帅,西征砂织。

如今呢,十万兵马、十万辎重一个子儿也没等回来。

具体李郁萧没有过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全权交给将军府就是全权交给将军府,荆勒还就出身将军府,而将军府的人想来好手段,他踞巂水地势做局请君入瓮,十位校尉,但凡不肯降的,虽说巂水没有真的发涝,但自来人比天无情,不肯投诚的校尉,骨血都融在蜀地山水中没回来。

至此,穆涵手中兵力,不说损失殆尽,有生力量总是消耗大半,还不是自然损耗,而是踩着圈套被屠戮,这还能忍?最近上计的事又被挤兑成那样,李郁萧觉得逼迫得差不多了。

没错,李郁萧在逼迫穆涵动作。

不给整点儿盗国谋反的罪,怎么让穆涵众叛亲离遗臭万年?李郁萧在逼穆涵谋反。

这个坑,朝局全在掌握的穆涵不会跳,人马没流失在益州的穆涵不会跳,顺利将南境尽数收服的穆涵不会跳,可是现在,李郁萧料定他已经恼羞成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近丞相府风平浪静,怎么看怎么像是暴风将至骤雨凝云,这雨究竟落在哪日,李郁萧还须一名耳报神。

也无须现挑,早早下去的饵,今日收网。

却说这日裴夫人接着宫中的信儿,说宫里上林苑的蜜橘入冬还剩最后一茬,穆女史请母亲进宫话雪品橘。

裴夫人按时辰收拾停当,进宫。到地方见着雪娘,人似乎性子沉默许多,叫一声母亲便不再言语,烹香茶、奉果品种种做得周全,却只是缄默。

大约裴夫人总觉着不寻常,茶盅饮过一道终于问:“今日唤我进来到底何事?”

穆庈雪飞快扫一眼,神情莫名,忽然问一项不相干的事儿:“咱这等人家,惯常的规矩是女娘也可取表字,越过年去我也及笈,家里可为我择字么?”

缓缓补吐两个字:“母亲?”

她的母亲哪有这个心思,每日府中既要应对新妇又要照看穆广霖,穆广霖身上的伤好医精神上的伤谁也无法,一个男人子孙根上废了,要他立时振作哪里那么轻易,更别说还要时时提防穆涵发觉此事。

穆涵,裴夫人手中帕子一紧,从前这一双儿女,她只是厌弃他们生母那个贱婢,如今是他们的父亲她也恨上,耐性儿好脸儿俱懒得赔,裴夫人搪塞道:“还早。”

穆庈雪凝望她一刻,默默问:“我的生辰,你别是不记得。”

裴夫人叫这一问催逼得不自在,烦道:“你这孩子,到宫里学规矩怎越发学回去,当着母亲的面儿你你你的,成何体统。”

做一辈子母女的两人对望,良久,穆庈雪朱唇轻启:“你当真是我的母亲么?”

只这一句,裴夫人浑身一震,张嘴想斥责却一时没说出来话,穆庈雪很快接着问:“你是二兄的母亲么?表字,二兄没有,我也没有,你和父亲眼里,我们兄妹二个哪里配?”

裴夫人颊上涨紫:“这说的哪的话!谁教你说的?生养你十几年,你白说这话!”

却到底只是空泛训斥,无以反驳。

色厉内荏罢了。“白说?”穆庈雪手上一枚金灿灿的蜜橘劈手剥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大兄是橘,二兄和我则为枳,生来就是不同的。你偏院中十五年前关的女子,你敢说不知情?”

说罢一手橘瓣啪地掷在裴夫人面前案上,果肉糊烂。

穆庈雪眼中含泪,忍着没落:“我总以为你待我严厉,不过是顾念世家的规矩,你心里总是疼我的。”

其实哪有,这女人观她就如同在挑一件货物,一件能为门楣添光加彩的货物。二兄也好不到哪去,送给皇帝做男宠,当爹妈的就睁眼看着。

好在陛下待二兄总算深情厚谊,二兄没有表字,陛下不是为他择太平二字做封?自己呢。

她神思忡愣夷犹,这时幔子打起来,是姜弗忧迳来立到她身边,在她耳边道:“你进来就没见你掉过金珠子,今日要破例?”是了,自怨自艾做派,平生不入穆庈雪的眼,她袖子一抹,泪珠和心事一同抹去,眼中再无优柔,冲裴夫人道:“闵子骞只得芦衣过冬而无怨,有虞氏身处井底火海而无恨,我却学不来这些先贤的做派。裴夫人,太后已收我做义女,从今而后再没有宣义侯女,你我母女情分,到今日止。”

闵子骞的继母苛待,给他做的冬衣不用棉花用芦花,他的父亲得知以后要休妻,闵子骞苦劝;有虞氏被继母和继弟关进谷仓险些烧死,又被推至井底险被活埋,就这不记恨,对继弟仍然慈爱有加。

今日穆庈雪说,咱们做不来这些先贤的善行,我不做你家闺女了。

她说完这话伴着姜弗忧的手起身,离席,半分留恋没有。

裴夫人张张嘴,望她万不回头的背影,一时恼恨,一时说不来,竟无端想起这女娃儿刚出生时的情景。

旁的婴孩出生时黑黢黢、皱巴巴,偏这丫头甫一出生就白馥馥脸儿、乌溜溜眉毛眼儿,抱来她膝头,不哭只是笑,咯咯地,从小嘻笑到大。

这笑声,世家大妇的日子多无聊,不是操持内务就是带着夫家、母家的面子各处赴宴,何处不端着,裴夫人恍然一想,似乎这许多年来,她的身边只有雪娘肯无拘无束笑一笑。广霖常年不在身边,庭霜更是个锯嘴葫芦,算来只有雪娘陪她,整日嘻嘻嘻,连带着她有时不自觉也要跟着笑的。

从前裴夫人只嫌这孩子笑来笑去聒噪不端庄,如今怎的,却忍不得似的急火火想去追人?

若说追着待如何,好似只想再听她笑嘻嘻称一声母亲。

“雪娘……”裴夫人喉中如梗,望着那片穆庈雪抽身消失的帷幔,只是无言。

若是单记恨些甚么亲事、表字,或许还做得成母女,可是穆庈雪口口声声说十五年前的偏院,裴夫人知道,这孩子她不舍也得舍,不会回头。

心头茫然,裴夫人心想,从前她一心为夫,可穆涵那没良心的与她母家为难,如今还娶妾,她要舍下;她一心为子,可穆广霖子息无望还有什么盼头,她也得舍。

舍来舍去,还剩什么是她的?

却见帷幔一闪转出来一人,裴夫人敛一敛精神起身行礼:“妾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起来,”姜太后居高临下端详一刻,忽道,“孤知道你的难处。”

裴夫人有些涩然:“且不说如今陛下春秋鼎盛,汝南王活泼康健,就说先帝在世时六宫无佳丽,太后娘娘又哪里晓得妾的难处。”

你的孩子健健康康,你的夫君只娶你一个,你懂甚。

太后却道:“人人皆道武帝一朝是中宫独得青睐,实际孤费多少气力手段,何足道哉。”

也是,武皇帝英雄盖世,又是皇帝,怎会缺少妄图爬上龙床的女人,原来也并不是独宠发妻么?裴夫人心里琢磨,少不得升起一些同病相怜之感。

太后又道:“那时孤就知道,什么都是假的,自己的骨肉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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