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仓颉莫可考·二 - 栖兰台歌 - 金钗换酒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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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仓颉莫可考·二

第一百二十章仓颉莫可考·二

裴玄细细观之,片刻又道:“我看过一册赵人誊译的《仓颉篇》,似乎字形与你这册上有相似。”“不错,前年我到并州赈灾。”穆庭霜从头讲述。

前朝七家分晋,七家各自繁衍数代,文法言语各自不通,其中赵地就在进并冀两州。

又道:“贪蠹的官员以及趁乱行凶的歹人投入牢中不少,因与当地牢卒隶人多有交谈,他们在狱中佐书写讼每日里公文繁多,为着便捷,他们书写时常有简化,其中还保留一些赵国沿袭下来的字形。”

裴玄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字形简易后头跟的是什么,武皇帝时就提出过推立赵书,只是后来各种成因未能施行,裴玄再细观一刻,道:“有些又不像赵人所传字形。”

穆庭霜简单答一声是,裴玄追问是何处得来,粗一看不成体统,再仔细一看,却是将篆书当中弧圆改钩折,比赵书还要简便三分。

何处得来,可不是穆庭霜日日看陛下信手所书?这一句穆庭霜没答,珍而藏之,只告裴玄说:“你不管哪来的,你且只说,改字颁典,是不是大事,这大事公孙参管不管;再说每字一形,只《仓颉篇》当中就有三千余字,公孙参可以轻忽哪个。”

那自然,哪个字都不能轻轻略过,都得溯源细究,多一笔少一笔都要传后世的,哪能胡来?如此,倘若公孙参着手参与追考字形,那么他离开辟雍宫之期就要无限拖延。

兄弟两人又说几句,穆庭霜最后道:“再与你公孙师傅谈一谈宫中纸坊,使他知道陛下立学的决心。”裴玄答知道了,拎着字谱先走一步,穆庭霜独立亭中远眺。

他这远眺,目光凝定,往栖兰殿的方向再三注目。脑中又是陛下平日里在他面前独一份的随行恣意,胡写乱画。说是胡写,却似乎又隐约有章法可循,至于甚么章法,穆庭霜负手,就交与公孙参钻研罢,总之人得留在国都。

按说开春前鸿都观新任观主就该继任,可是穆涵干预两方僵持,这件事就拖下来,又逢正月不适宜封典外加扶余起战事,少不得又耽搁,正式的檄文诏书不知要拖到何时。

这事,穆庭霜要推自家的好爹一把。

踏鞠场设的武擂,最后不是韩琰拔得头筹,韩琰依计佯装不敌屈居次席,摄武榜揭榜的人是荆勒还。

果然不出所料,穆涵当然不乐意荆勒还挂帅北上,后来多方角力,李郁萧如愿以偿,一手将韩琰推上帅位。

虽说稍有遗憾,到了到了穆涵仍不松口,说韩少丞无功,家世也不足贵,又说此次朝廷派兵是侦伺保边多过征讨追战,只封一个平虏校尉,北上也不是独掌调兵遣将之权,而是须悉听北境将军府号令。

随你怎么说吧,李郁萧暗暗跟韩琰交代,到地方就多跟穆广霖嘀咕嘀咕,请将不如激将,发兵之后也不要给扶余喘熄之机,不要论他们到底扰边没有,帽子只管扣上去,小孩子才论对错,咱们只管输赢,到时候用穆广霖的兵打咱们自己的仗,岂不美哉。

韩琰称是,少不得也叫穆涵召去长谈一番,也没露破绽,顺顺当当穿上对襟玄甲,别上玉柄八面剑,领着一班精心选出来的人,就是啊,多是世家出身但又是庶出的一班人,预备北上。

荆睢呢,虽然本来也没有很主张自己儿子挂帅北上,毕竟北边是穆家的地盘,万一有去无回可找谁说理去,再说他们老荆家还差这点儿军功?但是,凡事如此,自己不想拿,和别人不让你拿,自古就是两回事,加上穆涵为着阻荆勒还的路,手段无忌,没少使人上表泼脏水,那谁愿意总听见他人无端贬毁自家孩子?将军府与丞相府愈加不睦。

你们不睦就不睦,李郁萧乐见其成,出征这日,天气乍暖朝阳东升,陛下亲自到城外给大军送行。

前后仪仗逶迤,四象鸟兽旗打头,金鼓齐鸣,先行一架驷马战车,三名甲士端立其上,一人居左持弓,一人居右持戈矛,当中一人配短剑跪侍一牌,那是武皇帝的庙牌,专程请出来开路,后头是圣驾黑木车,再往后是新封的平虏校尉御一匹高头大马,百官随侍,兵戈兼行,威赫极了。

到得城北郊,四方站定,金鼓稍住,祭台上开始由太祝太宰布置牲畜祭祀,又有祝人跳傩。

这档口却出一桩意外,祝人忽然分列两侧,当中跳出一人,以剑舞蹈之,李郁萧凝神一看,心下微疑,这不是砂织王子送来的那个?那个舞侍,叫什么来着,哦,叫鸮靡,他上去舞什么?

却见鸮靡舞毕,不吹不黑,他耍中原剑舞虽则说力道招式都不差着什么,可总有些怪模怪样,说不出哪里别扭,他行下祭台来到黑木车前拜道:“砂织小民愿祝陛下王师凯旋!”

李郁萧叫起,没多说什么,这鸮靡自顾自道:“谢陛下。”然后竟然老实不客气留侍在黑木车边上。

?这一下李郁萧开始浑身不得劲,今天这场合穆庭霜尚且不敢往圣驾边上凑,这人?谁给他的脸,外人看像什么样子!

果然,远远儿一道目光飘飘摇摇似笑非笑落来,扎得李郁萧面上泛蒸,穆庭霜这一眼凭空又在李郁萧胸口折腾出一些叛逆,看看看,又在看什么?咱们陛下改变主意,人留下,没赶鸮靡走。再看台上,太常太卜开始告神祭天,为出师祈福,而后李郁萧行到祭台中央受韩琰的拜,又执四耳酒爵祝捷,庄严念道:“兹尔王师,以修我戎……既敬既诫,以惠王土!”

韩琰单膝三拜:“敬受命!”李郁萧扶他起来。

底下李荼高声叫道:“韩将军必定得胜而归!”

李郁萧示意他且住,径自又低声叮嘱韩琰:“自保为上,不可涉险。你倘若死在穆广霖前头,你的名字上不得史书,你的母亲朕也不替你赡养。”

韩琰大笑:“末将省得。”

“去吧。”李郁萧摆摆手。

往后几日,李郁萧三不五时就要招来扬颀询问司隶巡防之类的军务,又一天三遍地往丞相府遣人,询问北方的军报。

却不问前方战事,翻来覆去遮遮掩掩只有一句:司隶不会有碍吧?国都不会有碍吧?

估计实在是烦得很,穆涵挑着一日亲到栖兰殿,告他:“陛下,此去幽州两千八百里,平虏校尉想还在路上,陛下,请勿忧心。”又状似无意地问,“陛下信重臣,臣却并未照顾周全,宫中内侍不齐,臣因挑得一批人,这些内侍进宫业已月余,不知伺候得可还称心?”

哦,是说前头他送进来那批内侍,平头整脸的那批,李郁萧想一想,道:“宫中各部司宫室并不短人手,不如让他们到乐室学艺吧。”

穆涵眼风瞟向黄药子,黄药子忙不迭去请沈决来领人,这帮小内侍就被打发到少府乐室。

这一茬过去没两天,学艺嘛,李郁萧原本算盘打得噼啪响,学艺哪是一两天的功夫,没个三五年总是学不成的,以为这就过去,没想到额外出一档子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怪李郁萧自己。

从前他装疯卖傻给穆庭霜卖破绽,想让穆庭霜教训他两句,顺便让穆涵听个壁脚,消消疑心,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选一个活人做由头,不该选那个鸮靡。

鸮靡想是前些日子常受召见,享一些荣宠,向来由奢入俭难,加上出师那日他往圣驾跟前凑没被赶,竟然被惯得生出些张狂心性。

后来李郁萧一场戏演完就歇下日日召他的心思,他却不能安生,先头擅自在出征典仪上横插一脚,李郁萧没怪罪他,他竟然更加不知收敛。

黄药子向李郁萧禀告:“此人听闻陛下新往乐室进歌舞侍,竟然领着一起子砂织舞侍前往吵闹,平白生出好些风波。”

李郁萧囧囧有神,没想到争风吃醋的事儿能落到他身上,一时头疼的不是鸮靡该怎么办,而是宫中出这样的事儿,穆庭霜该怎么想。黄药子又问:“这一头砂织舞侍是陛下亲自召进宫来,另一头美貌内侍是丞相送进宫来,沈大人实在左右为难,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陛下也不知道啊。

忽然他又回想那个鸮靡,那段日子他虽然召见很勤快,但是从没有逾矩的言行,鸮靡也没有很热络,叫献舞就献舞,教学写字就学写字,一向没有什么过于殷勤的言行,神情常常是僵硬的,似乎对于圣上垂怜没甚欣喜,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抗拒,因此李郁萧才选的他。如今可不躲清闲么?李郁萧纳闷,却还要闹,这闹的是哪门子?

最后他告诉黄药子:“既然鸮靡喜欢往乐室跑,那就让他授那帮内侍学砂织国舞吧,若教得不好唯他是问。”

别闹了,给找点事儿。他的主子乌屠斜王子已经回去,人留在李郁萧处,也不能真的有什么过重的处罚,给先委派一二活计算了,希望能安生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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