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狗死
第117章狗死
许是因为白日刚刚下过一场濛濛细雨，今晚的夜色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悠长的街道被染得微湿，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 此时已过一更，街边的店铺都已打烊。易水寒独自一人行走在昏暗的街上，表情不似平时那般神采飞扬，而是难得的深沉凝重——今天是中元节，他刚从母亲墓前祭拜归来，母亲去世还不到两个月，弥留之际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他幼时父亲便早早过世，母子相依为命，感情甚深，而今却天人永隔，易水寒心中黯然。
“汪汪！汪汪汪！”
他正低着头恍惚出神时，一只棕色的狗突然跑到了他的脚边，清脆的叫声倏然划破了安静的夜色，显得尤为突兀。
易水寒漫不经心地看了看那只狗，向右迈了几步，避开它继续前行。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那只狗也随之向右，紧紧地跟在他身侧，撒欢似的摇着尾巴冲他不停地叫着。易水寒瞪了它一眼，它眨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珠正抬头摇首乞怜。
这只狗毛发丰密，颜色纯正，以易水寒的眼光一看便知道它是只名犬，如果是在平日心情好的时候，他很可能会有心思抱起来逗弄它玩一会儿，但今晚他正在伤悼母亲，心情很是沉重，它响亮的吠声令他觉得无比心烦。
他皱起眉，停住脚步，那只狗也随之停在他身侧，仰着头巴巴地看着他，目光充满讨好之意，继续冲他欢快地叫着：“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易水寒对它翻了个白眼，拔腿快速往前走，那只狗毫不迟疑地跑在他后面，叫声越来越响，跟着他紧追不放。这只莫名其妙的狗终于惹得易水寒不耐烦起来，他抬腿踢了它一下，想让它知趣地离开，不要一直烦着他。
易水寒觉得他用的力气并不大，可是一踢之下，那只狗却突然瘫倒在了地上。
方才持续的狗叫声蓦地消失，空旷的街道悄无声息，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易水寒轻轻踢了踢那只狗，它没有一点反应。于是他俯下身试了试它的鼻息，发现……它居然被他轻轻一踢就踢死了……
易水寒扶额，呃……这只看起来很名贵的狗居然这么柔弱么？
“咣啷啷，咣啷啷……”
货郎的摇鼓声由远及近，易水寒抬头，看到了李川笑容洋溢的脸，他双肩担着货架，轻松愉悦地向他打招呼，“嗨，易捕头，今儿又进了几把扇子，扇面有蜀中大家的亲笔题字，要不要看看哇？”
作为京城常年穿街走巷的劳模货郎，李川自然认得大名鼎鼎的易水寒——一袭青衣，一柄折扇，谈笑风生，气定神闲——被誉为“京城第一名捕”的易水寒。
易水寒是李川的老顾客，常从李川那儿买各种折扇，用途嘛……当然是耍帅。每次查案的时候他都拿把折扇抵在下颚，目光深沉地思索，破案时则折扇轻摇，微笑着将真相缓缓道来，配上他颀长的身形和俊朗的外貌，妥妥是风靡京城万千少女的节奏……
不过李川发现今晚易水寒手里没拿折扇，嘴角也没挂着他素有的灿烂笑容。李川有些讶异，视线落到易水寒脚边的那只狗上，“易捕头，这只狗怎么啦？”
易水寒笑笑，“这只狗一直跟着我跑，我本来想把它踢跑，不过好像把它踢死了。”
“……”李川放下货架，走到狗的附近，蹲下摸了摸它，它鼻息全无，身体已经微微发凉，显然已经命丧黄泉。李川验证完毕，准备起身时突然发现这只狗有点面熟，他仔细地看了看它耷拉的头，它耳朵正中有两缕褐色的毛，与浑身上下棕色的毛发迥然相异。李川拨开了它垂下的眼皮，已经微暗的琥珀色眼珠中有一点晶莹的紫色隐约可见。
李川眼光一闪，站起来对易水寒笑道：“你踢死的这只狗不是一般的狗。”
“嗯？”易水寒扬扬眉，“不是一般的狗？”
李川点头，“它叫善鸣，是日月门门主苏照的儿子苏衡远最心爱的波斯名犬。”日月门是当今武林中势力最大的门派，门主苏照更是隐隐有武林盟主之威。武林与朝廷向来各行其是互不干涉，彼此维持着微妙的和谐，日月门在京城是独特的存在，官府向来让它三分。
打狗也要看主人——易水寒脑海里瞬间浮过这句俗语，他从袖中取出折扇，抵在下颚蹙眉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展颜而笑，“没事，明天我去日月门上门赔礼道歉就是。”听说苏照德高望重，他解释清楚此事并非有心，虽然是名犬，但并非无可替代，想必苏照和苏衡远不会是非不分，对他加以为难。
“也是。”李川笑着说，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易捕头怎么还没回家？可是近日公务繁忙？”
“还好……东城那边有个案子，最近在忙着调查，已经有些眉目了。”易水寒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困倦，“今天中元节，刚刚去祭拜家母，现在怕是无心看扇子。你先帮我留着吧，改天再去你那儿选。”
“好的，易捕头节哀。”李川重新担起货架，笑眯眯地说，“那我先走啦，卖了一天的货，我也赶紧回去好好歇歇。”
易水寒颔首，摇着折扇目送李川走远，然后目光移向善鸣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像以往思考案情一样，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出于捕头的惯性，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透着几丝怪异——这只狗既然被苏衡远视为珍宝，在这么深的夜里，它不是应该好好地待在日月门的大院里吗？为什么在深夜会独自出现在这条街上？
重点是，为什么偏偏被他倒霉地遇见？死缠烂打似的跟着他跑？
他努力地回忆了一遍过往曾经查过的案子，在他印象里，并没和日月门有过什么瓜葛。那么也许只是巧合吧，它从日月门溜出来，看到街上只有他一个人，于是跟着他跑……
真是个倒霉的巧合。
易水寒苦笑着抱起善鸣的尸体，准备明天去日月门解释一下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