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私心
第258章私心
朱笔御批，落下“准奏”二字。 六扇门总捕的解职令便正式生效了。
仁宗轻轻将狼毫笔搁在笔架上，拿起奏章再次审阅一遍，抬眼示意，一旁候着的传令太监便捧着托盘，碎步上前，接过奏章。
“交于中书起草诏令吧。”他吩咐道。
“诺。”传令太监领命，便退下了。
不出两个时辰，这道诏令便会天下皆知。
仁宗虽然面上有些惋惜，但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他本就不相信几位大臣突染重疾，与邪门外道的蛊毒有所联系，若非秦时深执意调查，他甚至都不会让六扇门介入，要是查出个所以然还好，若是查不出，到头来还闹得人心惶惶，岂不是因小失大？
可现在拖了这些时月，暗中调查也没个进展，前阵子还出了个刺客，真是扫兴至极。若非爱惜自己“仁厚”的名声，他定要重重处罚这些办事不力的臣子。就在这个关头，秦时深主动请辞，不再折腾这些让他心烦头疼的事情，倒是很识相。所以他只是挽留了两句，就准了秦时深的请求。
这道诏令会改变什么？
终结六扇门最年轻总捕的传奇，也是还京城一个太平之治。
这决定真是英明。
仁宗满意地想。
满城的谣言变成事实之后，六扇门还是平静得紧。
也许全因当事人秦时深本人，平静得紧。
接旨的时候，金刀、寒剑二位神捕，也侯在明月阁前，明月阁主人推门而出，平静听旨，甚至连接过圣旨的时候，双手也依然那么稳，就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卷轴，而不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转折。
接旨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释放一个人。
逐月走出鬼行牢的那一刻，都觉得自己宛若身在梦中。
直到看见一脸平静的秦时深，她才确认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
“秦大人，你终于相信民女的清白了。”逐月向他福了福身，语带感激。
“不是。”秦时深继续带着平静的表情，简短地否认了。
“大人此言何意？”逐月问。
“我相信或者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秦时深道，“因为这个案子，已经不存在了，我也不是六扇门总捕了。”随着解职令的颁布，蛊毒案也被一并叫停了。
“秦大人能够放弃偏见，放弃无谓的追查，也算迷途知返了，殊为可贵。”逐月柔柔地答道，语气温柔，却暗藏机锋。
秦时深没有理会她带刺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道：“这次的案件，你不是主谋，所以我给你第二次机会，可若你再为非作歹，我绝不轻饶。”他的语气平静，却很暗藏汹涌滔天之力。
逐月闻言一愣，旋即展露如花的笑靥，低头道：“秦大人说的哪里话，民女从不曾做过一件歹事，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种祸心，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
“我希望你记住自己的承诺。”秦时深道，旋着轮椅，就要离开。
“大人。”逐月忽然唤道。
秦时深侧过脸，看着她。
“听大人话里之意，必是得知主谋为谁，所以才还小女子清白。”逐月道，“不知大人为何会在这关头放弃追查？”
“这重要吗？”秦时深静静地道。
“重要。”逐月道，“民女真心相问，望大人能坦诚相告。”
“因为我有无论如何也想要保护的东西。”秦时深转过脸，背对着逐月，淡淡地道。
“大人想要保护的，是指六扇门么？”逐月道，“为了不让六扇门陷入了多事之秋，为了保护六扇门，你甚至甘愿放弃大好前程。”
“前程什么的，秦某并不在意。”秦时深道，算是给了她一个侧面的回答。
“哈哈，原来秦大人会这么想呀。”逐月“哈哈”笑起来，“‘前程什么的，秦某并不在意’……”她一边笑着，一边将秦时深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像是重复一个笑话，
秦时深没有因她不知轻重的话感到恼怒，只是兀自离开了。
“你们这些男人，还真是虚伪呀。”
逐月留下了一句讽刺十足的评语。
虚伪？
也许吧。
秦时深默默地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自己因私心犯下的过错。
从立案侦查蛊毒案开始，他更大的动机是为了替霞无幻报仇，因为霞无幻是裁云的姐姐，所以他对霞无幻的事情也格外上心，甚至当霞无幻叛出坼裂沧流，化身雁南飞行走江湖，与他狭路相逢之时，他甚至“故意”地放过了她，因为他安慰自己，既然追回了财物，又没伤到人命，不如放她一马，也算告慰裁云的在天之灵。
那几位素少往来的大人，对他而言，有多少攸关的利益呢？至于他们身上的重疾，与霞无幻所中之毒，有多少相似之处？他其实并没有把握，这几位大人，从一开始就是他用来向圣上要求立案彻查的筹码而已。
那时，他就走上了歧路，违背了初衷。
可是，蛊毒案竟然没有任何进展不说，他的调查，竟然将矛头引回了霞无幻身上，明明是受害者的霞无幻，怎么会在几位大臣家中，留下了作案的痕迹呢？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因长久以来的这点私心，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霞无幻很有可能是在几位大臣处行凶之后，又被反制，自作孽不可活。可他，却因一时冲动，弄出了一个差点害的人心惶惶的“蛊毒案”来。
而看到了一个长相类似裁云的刺客，他竟然会方寸大乱至此，甚至产生了袒护的念头，差点犯下了不忠不义的大逆之罪。
就像陈墨所说的那样，他的裁云，早就死了。这个刺客，不过是长得像而已。
秦时深自嘲地感叹，世人皆称时深公子大公无私，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因一己私心，竟犯下了这么多的错，甚至几乎连累了整个六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