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蜜饯
第341章蜜饯
花铭熙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正午了。他糊里糊涂地记起来，李川那家伙被他的那根一看就不吉利的烧火棍迷惑了心志，要置他于死地。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的，花铭熙心想。那家伙只要将他的烧火棍往下移那么两寸，再狠狠一刺——嘿，花铭熙这个妖估计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不想那家伙倒是还有点天真，临了自己收了一部分功力，结果被自己反噬，反而掉下了屋顶。
此刻他也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养伤；总之也只是成了过街的老鼠罢了。之前空空道人给他剪了四只鹤式神，末了帮了他大忙；这一回，鹤道人索性大放送了一回，前前后后剪了四十九只鹤出来，将它们放到汴京城的上空，专门监视李川的行踪。
“主人，”离娘将一碗闻起来很是委婉的药端进来，示意他该吃药了，“刚才易捕头联系了属下，说现在汴京城里的百姓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看到道长剪的那么多只仙鹤飞在上空，还都以为是什么好兆头呢。虽然还是觉得没有月亮不太对劲，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有时平头老百姓就是会这样的，花铭熙笑了笑。为了一点没有影儿的事，高兴或是愤怒，然后将这情绪传染给周边所有的人。不管怎样，汴京算是保住了，而汴京的百姓中也没发生什么恶劣的事件，这个毒月到了这里，五月十六日，其实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剩下的只是李川这个浑货了。他从屋顶掉下去之后，那四十九只鹤式神还没来得及赶过去，所以也失去了他的消息。
花铭熙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太放心；李川若真像表面上那样软和好说话，那么现在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打起来才对。有那么明确的目标的人，就连死，也是很难死得成的，总会有所动静。花铭熙不怀疑，他现在应该躲在某个角落里，暗搓搓地谋划着反扑的事。
可惜他是如不了愿的了，花铭熙冷冷地想道。就算是十方世界已经落到了这家伙的手里，而他又收集了大批妖魄，也不能够。他还得得到那些“东西”才行。饕餮经了上次的事之后，警戒性明显提高了一大截，李川至少是没法哄他将东西拿出来了。
而且月亮也已经被射落。五月乃是毒月，毒月的满月无疑是极适合妖类大量出动的日子了，何况前夜正是天地交泰的五月十四日。现在，这个机会已经失去；再要等，可就得等到鬼节那一天了。到那时，自己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花铭熙眉头也没皱，将一碗苦药几乎是用倒的方式灌进自己嘴里，隔了许久，然后才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只是蜜饯的味道也不太好，花铭熙摇头笑笑，起身到了院落里。
然后他就发现了昨天他将妖店的禁制撤下之后的后果：院墙七零八落，而那棵不啻他本人象征的海棠树，花朵尽数落了，连叶子也黄了一半；相应地，他看到了叶底隐藏的一串串红果。
哎呀，海棠果出来了。
“你小子倒还是福大命大……这样子，汴京总能消停一阵子了。”鹤道人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花铭熙无言地点头，只是看着红彤彤的海棠。
难道这是说……自己的生命竟然走到了这种花落果熟的阶段？难道很快，“花铭熙”的存在就要走向终结了？
不不不让他仔细想想……
“离娘啊，”半晌，他开口，“这些海棠果再熟一熟，就打下来做蜜饯吧。之前你拿来的那个，味道有些太过了。”
离娘赞同地点头，“属下也喜欢吃海棠……不不不属下并没有侵犯主人的意思！……”
花铭熙微笑了下，温温软软的，倒让人不那么习惯。昨天……他大概是将自己作用于维持妖店原貌的一成妖力也拿去对付李川了吧，这才将妖店搞成了这样子。不过因祸得福，他们五月里就有海棠蜜饯可吃了，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鹤道人也颔首微笑，看来他也喜欢那种甜甜酸酸的东西；离娘表示，这拽拽的老道人，口味和他那不太成器的儿子是一个样。还剩下的几个式神，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眼看着妖店里面还算是一片祥和，花铭熙才伸了个懒腰，“我要出去一趟，离娘。你给我守好了家门，有来叫空门的，一律叉出去不解释。”
“主人您昨天刚受了伤，今天才醒过来啊……”离娘担忧地望向他，“您真的没问题吗？您是不是……”
去找李川，这几个字叫她烂在了肚子里，没说出来；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花铭熙朝她望了一眼——那是一种，我意已决的眼神。
冰凉又脆弱，让人心悸。
“乖。”他又笑了笑，伸出昨天被那阳刚之力灼伤了的手，轻轻滴拍了拍离娘的发顶，“看家。”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出了门去，他知道，现在外面和妖店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妖店里是一派秋天景象，有点萧瑟；外面却是响晴响晴的初夏，久久不下雨了，有点燥得慌。
李川在哪里呢？
花铭熙一个人在路上走着。白辣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很像是昨夜被对方的阳刚内力灼伤时的感觉。仿佛皮肤成了玻璃，而他困在这层皮相里，决计出不来。
忽然听到“咕咕”的声音，回头看时，发现是鹤道人最早给自己剪的一批式神中的最小的那只鹤。小鹤歪着头看他，一双眼睛净是无辜的纯净。
“罢了，你跟着我去罢。”花铭熙深吸了口气，感到扑面而来的疲惫，但这是他和他之间的事情，他不能容许别“人”插手，“闻过李川儿的臭味儿吧？跟紧了我，闻到了就跟我说。”
小鹤点头。
花铭熙再次迈开步子向前走，眼前是经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劫难后，一如既往的汴京城。仰头看时，蓝天上确实有些白色的光点，应该是那些仙鹤还在空中盘桓，监视着李川的动向吧。
莫名其妙地，花铭熙想起来卜世壬死掉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多的白，分散在汴京各处。
不像是祭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