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计划
第253章计划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蛊妖心情看起来相当的好，好得都让他甚至都忘了像往常一样，用谦卑有礼的外表去掩饰一下自己心中的得意。
花铭熙却莫名有些不快，因为他多少是有些欣赏六扇门那位时深公子的，个中原因也许正跟蛊妖恨得切齿之处一样——那是一个纯粹的人，是一个世间罕有的纯粹之人，饶是他活了这么些年头，也没见过这般的人物。说那人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也不为过吧，可现在，花铭熙正帮着蛊妖，亲手将这颗纯粹的心一点点毁掉。
“花掌柜，看起来你有心事呀？”蛊妖注视着花铭熙，耐人寻味地道，“莫不是，你想反悔我们的交易了？”
花铭熙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说是呢？”
蛊妖也没恼，脸上反而带上了得意的神色，哈哈笑道：“若果真如此，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能让花掌柜反悔协定的人，说明我的眼光真好，他的心与灵魂，价值也该翻上几番了。难得，难得，真难得！”他满心欢喜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收敛掩饰的意思，像是他已经得到了这令他梦寐以求的一人心。
花铭熙不以为然地笑了，道：“如果这位时深公子，自己面前心心念念的裁云姑娘，不过是一缕凝结在桃木梳子上幽魂而已，你觉得他还会如此为难么？”
刺杀皇帝，在六扇门手里的这个，不过是离娘招回的一缕游魂而已，虽花铭熙用法力，为其凝结出了一个肉身，却早已没有了人世的记忆。从这个意义上，裁云的确死了。
花铭熙继续说道：“或许他会因此下定决心，践行他身为人臣的责任，处决这个刺客，私心什么的，也就没有了噢。”
蛊妖不急也不慌，仍然一派从容之色，端起茶杯，又浅浅地抿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道：“或许吧。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欲望，这就够了。因为欲念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在人心中扎根，就难以拔除，只要稍加蛊惑，便会枝繁叶茂，难以遏制。”蛊妖缓缓放下杯子，继续道，“如果得知真相，他也许会下定决心，放弃这早已死去的裁云，但是他心里一定会有各种懊悔和内疚，这时，若我奉上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说，他是不是就会缴械投降了呢？”
他把每一步都盘算好了，所以他不急也不慌，而是成竹在胸，因为他有把握，哪怕花铭熙反悔了，想终止这桩生意，也来不及了。
花铭熙静静地注视着喜形于色的蛊妖，道：“看来你对他真是势在必得。可是你为何会如此执着于一个人，你有反思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蛊妖被他的话逗乐了，他挑眉，轻轻笑着，依然那么天真，那么烂漫，那么美，那么艳，“因为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人心，自然不能让他破了我的例。”
“果真如此吗？”花铭熙淡淡地反问。
他的这股倨傲的劲头，让蛊妖没由来地无名火起，他脸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铭熙浅浅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就算你让他有了私欲，也未必能那么容易蛊惑他的心。”
“噢？”蛊妖嗤笑道，“你这么说，是高看他呢？还是低估我呢？”
“都不是。”花铭熙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哈哈，花掌柜，当这些凡人争着向我献祭他们的灵魂之时，恐怕你还是一株无力自主命运的海棠花罢了，你又有多了解人心和欲望呢？”蛊妖道，“我虽无魂无心，却有无数人为一己私欲，甘愿献祭灵魂于我，不论王侯将相、布衣百姓。世人人皆谓我颠倒宇内、蛊惑众生，却不知我之存在，全因人欲，我之强大，皆因凡尘欲念之强大。所以我知道，没有私欲的人是不存在的，秦时深他也不会是一个例外。”他的语气是那么地坚定，是那么地不容质疑，他是打心眼里相信，这个曾经的例外，在不久的将来，也将被他攻陷。
花铭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蛊妖，分明是一副送客的姿态。
离娘打开了大门，蛊妖也识趣地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门外，他又转过身来，对着花铭熙道：“花掌柜，我们之间的交易，究竟还作不作数？”
花铭熙没有说话，径自往屋里去了，离娘看了一眼花铭熙的背影，转头对蛊妖道：“铭熙典当从来不曾悔过一桩生意，交易自然作数。”
蛊妖满意地笑了，对离娘谦逊有礼地作揖辞别：“好，那我就放心了。”
从铭熙典当走出来，倾泻一地的月华，像白银碎玉一样，在青石砖上闪耀着清冷却璀璨的光芒。
他忽然想起了那袭白衣和那人苍白的脸，很多次，在喧闹的市集，在森严的监狱，在皇宫的宴席，在月夜的长街，那人总是留给他一个眉目不清的淡漠神情，或一个疏离冷淡的背影，他恨极了那样的态度，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不屑一顾，而且还是为了一些愚蠢的理由。
——什么天下升平，海内清晏？都是一些冥顽不灵的屁话！
——你要守护的君主，昏庸无能，你要守护的苍生，愚昧不堪，这样丑陋的凡尘人世，哪有守护的意义？可你偏要守着不值一钱的“仁道”、“正义”，以为自己没有私心杂念，便高人一头，便可以无视我、轻视我、蔑视我，不与我“同流合污”。
——可是，就算要挖开你的心，拆开你的骨，就算要从阴曹地府里，召回阴魂不散的恶鬼，我也要证明你是错的！
他下了决心，没有什么比蛊妖的决心更可怕。
只要他决定了的事，便不会更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完成！
——这世间本没有人，可以全无私欲！
——这世间也不会有人，能够抵挡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