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赏月
第221章赏月
成就了一段傻书生与鬼妹子的美好因缘，不知怎地，花铭熙近来竟觉得心情莫名的好，就连时常懒得动的身子也乐意亲自干两件体力活，这让对他生活事事照料妥帖的离娘很是吃惊，以为主人受了什么刺激。 比如这个仲春时节，典当铺小院里海棠花期正甚，朵朵娇色，如一树粉玉迎风招展，所以怎么看，也算有五分姿色能与店主相比了。花铭熙喜滋滋地在石桌上摆出一副寻常的棋局，拿出装有阳羡紫笋的汝窑青瓷茶盒，再放上四只小茶杯。一切准备工作完毕后，倚着树干坐定，抽出一册《神异录》悠闲地展读起来，只是视线却时不时地飘向门口，等候某友人身影的出现。
今天是望日，夜里总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咚咚咚”，正日西斜，光影斑驳，墙外传来恼人的波浪鼓声，花铭熙睁开朦胧的眼睛，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暮色晃人，既然睡迷糊了，他就懒得立刻起身。只觑着眼睛，看见李川掀帘进来，还以为友人在小憩，轻手轻脚地把载着玲琅满目小饰品的百货担搁在墙角哪儿，然后一手抱着几捆小青菜，一手提着两三个油纸包，进了后厨，大概又是那些眼光不太好使的大妈送的礼物吧。
花铭熙嘴角微翘，俯身捡起那卷跌落在地的《神异录》，换个姿势，继续闭上眼安心地小睡起来。
“喂，铭熙，你说今天会什么奇景？怎么到现在为止，还不是像平时一样下下棋、赏赏花。”夜幕微垂，吃过李川掌厨的几道爽口小菜后，一人二妖坐在院中对弈啜茗，李川本来就是好奇心过甚的性格，现在被指定在石桌前坐下，却有些耐不住了。
“你急什么，主人还会骗人不成？”离娘不满，手里的青瓷茶杯已涮过三遍，细致地点出乳白的泡沫，却毫不可惜地用力一掷，“硁”地一声放在李川面前，撇着嘴瞪他一眼。然后再转过身满脸笑容，温柔地把另一杯茶递到了主人手边。
“离娘果然率直护主呢”，李川被瞪得嘴角抽搐，不过这下倒是注意到，“怎么有四只茶杯呢，铭熙，难道还有客人吗？”消退的期待又一下提了起来，作为货郎，他对那些街头巷议、豪门秘史向来热心。
脑子一转，搜索着最近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话题，突然灵光一现，拍桌问道：“这回难道是西夏？我们大宋军队前几年不是攻下了青唐吐蕃、角厮罗几个小国，收复失地两千余里，建立了熙河路嘛。最近茶馆中又有些流言蜚语说，圣上忍了几年，这回大概是要从横山一面攻打西夏了。想想大宋每年给那群野羌数万计的绢布、赐银，负担最后还不是落到我们老百姓肩上，所以我双手赞成圣上奋然雪耻的举措。只是不知道这回来找你的又是哪位出征将军、王公贵臣，亦或者……敌方的西夏王子！？”
“得了得了，简直越来越异想天开，你又不是八哥别乱调舌了”，花铭熙一手扶额，嫌弃地落下最后一步黑子，“我这开的是妖界的典当铺，别竟说些你们人类自以为是的攻伐争夺了，我又不是雇佣兵。至于客人是谁，一会儿自见分晓。不过——”抿一口茶，他突然止不住哈哈轻笑起来，“看你不用心，现在是我赢了！明明只布了一出最简单的局，是不是该有些什么惩罚呢？”
托着白净的下巴，他故意摆出一副想坏主意的样子打量着李川。
李川脊背一凉，自己的心思真不在棋上，只好俯首认输了，有些不情愿地问：“我能为富甲天下、才貌双全的花老板做些什么呢？”反正以铭熙的能耐，他要什么自己也只有认了。
花铭熙捂嘴轻笑，举目看天，十五的圆月高悬正中，皎洁清明，即便没点灯，柔纱似的银辉已把小院照得足够光亮：“看来还有段时间。”收回视线，他俏皮地朝墙角一指，“那你告诉我，货担上那个没见过的大竹笼是干什么的？”
“就这个呀”，李川松了口气，“还不就是——”
他刚解释了半句就发现有些不对，原本覆在脸上的柔辉好像暗了几分，映在石桌上的海棠花影也没有原来那么分明，开始模糊不清。难道是那位客人来了？
不过铭熙没说什么，他也只好继续作答：“还不就是兔笼子，相国寺散空大师养的白兔病了，让我带回去替它看看。”
“呀，竟然装的是兔子，今夜也算有缘吧。”花铭熙的语气里有一丝满意。
“什么？”李川没有听清，突然一阵大风袭来，院中所有的树叶与树叶、枝干与枝干互相交错地打在一起哗啦啦作响，天色越来越暗，竟然看不清围桌同坐两人的脸。狂风继续呼啸而过，一刹那间，院中的躁动只能听到风叶狂乱的声音，空中隐约看见些参差的树影和离枝的落花。李川这会儿真的紧张起来，心脏噗噗乱跳，一瞬记起这毕竟是妖的世界，自己不过区区一介凡人。
“铭熙，离娘？”下意识轻唤起来两个最熟悉的名字。
没有回应。
好像过了很久一段时间才终于在风中隐隐听到少女嗤嗤的笑声，“主人你就别逗他啦，月亮都被吞去大半，再不说穿就没意思啦。”
月亮？李川猛然抬头，发现顷刻之前还亮如明珠、光彩四溢的月亮，此时竟像被贪心的商人关进了暗匣，仅透出一线微明。
“其实今天邀你过来，就是来看天狗食月的，竟然被吓成这样，那表情太有趣了。”风声最终停息下来，对面传来花铭熙取乐的调侃。
李川还没借最后一丝光亮确定声音的来源，暗匣就哄然合上，严丝合缝。食既，三人完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也看不清楚。
本来等着继续捉弄李川，月亮这次却像和自己作对，半天也没重新露脸。，即便神通广大如花铭熙，也不禁也有些动摇起来。那个家伙跑哪儿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终归有些角落还难以掌握的，比如人心，比如现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