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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茶馆(上)

第161章茶馆(上)  傍晚时分,薄暮冥冥,冬日里慵懒的斜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汴梁城里炊烟四起,袅袅升腾,萦绕在都城上空。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脚步匆匆,大抵是惦念着家中那个忙碌的身影。

庄筱婉的茶馆因着处在城西顺天门进到内城的必经之路上,每当日头西坠,便聚集了许多从城外匆匆赶回的汉子。这些人大多是一些镖师、脚夫或者闲汉,精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肤,沉稳的眼神,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阳刚的气息。他们忙碌了一天,若是赶在天光未暗之前回到了城里,多会来此处歇歇脚,与相熟的人彼此插科打诨一番,交换一天的见闻;待到天色模糊,便三两结伴起身,匆匆赶回家去。

“小二,来三碗茶!”又有三人进到店里,招呼小二上茶。

“好嘞——客官您稍等——”此刻正是一天中茶馆最热闹的时候,负责看茶的店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像个陀螺似的滴溜溜地在人群中打转,一边高声应着新来的客人,一边给身边的客人续着茶,脚下却毫不停歇。人到茶到,人过茶满,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片刻功夫,便将所有客人的茶杯续满,这才又从柜台拿了三个新的茶碗,送到新来的客人面前。

“不好意思,三位客官久等了,今儿的客人实在是有些多。”店小二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也不知这套待客的手段经历了多久的锤炼,总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三人中为首之人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付了茶钱,将倒完茶的店小二打发走。

“老大我们干嘛要来这个破茶馆喝茶啊人这么多地儿这么小腿都伸不开……”店小二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人耐不住寂寞地打开了话匣子,不用猜,正是刘大白。

“嘘——别吵。我特意让你们换上常服,就是来这儿暗访的。”邢捕头压低声线对手下二人说,却见这两人一个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一个面无表情地端着茶碗喝茶,顿时觉得自己应该给这两个年轻人好好上一课,遂道:“这茶馆离命案发生之地不远,平日里招待的尽是这些贩夫走卒。这些人常年在外奔波,昨晚雪下得急,定会有人被风雪阻在了路上,兴许会瞧见什么。”

邢捕头说完,十分自得地看了看两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末了又补充道:“不过他们平日里十分不愿与官府有瓜葛,更别提沾惹到命案里来了。指望他们主动向我们汇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领你们来这里微服走访一番。”

刘大白显然是被自己老大今天的超水平发挥给震住了,乖乖地缩在位子上不再言语,认真地竖着耳朵听起壁脚来。

这时,茶馆的门又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裹着寒风走进屋里。

“呦,王老哥,您今天回来得够晚的啊!”与刘大白邻桌的一个年轻人招呼道。

“嘿!别提了!雪后路滑,赶镖也走不快啊!”中年男子抱怨着,走到年轻人旁边坐下。

“可不是!今儿这天气!正午太阳毒得紧,雪化得忒快,路又泞又滑,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年轻人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着。

中年男子继续抱怨:“唉!谁不是呐!要怨呐,就怨咱命不好,生在穷人家里,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别说赶上下雪天了,就是下刀子,咱也得跑生计啊。要不然,这一家老小都只能喝西北风去咯——”

“我的老哥哥,这天底下像咱一样出身的人多了去了,大家还不都一样。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年轻人依旧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肖老弟,这你可说的不对了。你看那蒋生,他家里当年可比我们家还穷,可人家攀上了老舒家的独生女,不就鲤鱼跃龙门了。”

“嗳,老哥,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嘛。”

中年男子神秘兮兮地说:“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蒋生这死的蹊跷啊。老舒家的家产都已经让他败得差不多了,家里哪还有什么钱,谁会想杀他?”

“那——”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说。又见自己来了半晌,还未见小二上茶,他已赶了一天的路,早就口渴至极,遂拍着桌子喊道:“小二!怎么回事!还不上茶!”

小二急忙应声,穿过重重人群的阻隔,给二人看了茶。

中年男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茶水,放下茶碗,见年轻人正殷殷地看着自己,心中不无得意,遂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这蒋生啊,把老舒家的财产败光了之后,又立马另攀了高枝。要我说,他这死啊,没准就和这有关。”

年轻人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这——老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嘁,我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吗?!据我所知,这蒋生啊——和茶馆的老板娘不清不楚。”

“庄姑娘?不会吧——就算这样——可庄姑娘经营这茶馆能赚多少钱啊?能和舒家的铺子比?”年轻人惊讶道。

“嘿嘿!这茶馆能赚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老板娘的家产绝不止这些。”中年男子神色得意,道:“她平日里总爱拿个梳子坐在柜台后面梳头。那个梳子你仔细看过没?绝对值钱!我走镖这么些年,还从来没看走眼过!”

年轻人显然对这中年人的眼力十分信服,立刻追问道:“那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梳子柄上镶了好多宝石,最大的有指甲盖那么大,还是上等的玛瑙!”

年轻人惊讶:“真的假的?我平日里也总来这茶馆喝茶,怎么从来没注意到过?”

中年男子笑道:“那梳子柄平时是老板娘握在手里的,你怎么看得到。我也是有一次见老板娘和蒋生说话,把梳子放下了,才看见的。”

“咳咳——”正说着,旁边一声轻咳传来,谈话的两人具是一惊,看向来人。

就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娃娃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让人看着就倍感亲近,谁成想这娃娃脸一开口便是一段滔滔不息毫无停顿的话:“两位大哥,小弟就坐在旁边那桌,刚刚无意间听到两位的对话真是太长见识啦小弟就不请自来了还请多多见谅啊。听完两位大哥的话小弟对两位大哥那真是肃然起敬心悦诚服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两位大哥能否也给小弟讲一讲啊好让小弟长长见识,他日小弟若是飞黄腾达绝对不会忘记两位大哥的的谆谆教导无私奉献言传身教诲人不倦……小弟就坐这儿啦?”说罢指了指两人旁边的位子。

一番话说完,对面二人俱有些呆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刘大白如愿以偿地坐到中年男子旁边,和他勾肩搭背的,笑嘻嘻地问:“王老哥,你说蒋生和这儿的老板娘不清不楚的?怎么个不清不楚法儿?”说完还做出一个挤眉弄眼的猥琐表情。

说到自己了解的话题,中年男子迅速找回了理智,也学着刘大白做出一个挤眉弄眼的猥琐表情,说:“嘿嘿!就我这副模样,可没有人家那吃软饭的福气,我怎么知道他们俩怎么个不清不楚法儿。”

刘大白一脸黑线,说:“呃——王老哥,那你是从谁那听说这件事的?”

中年男子伸手和刘大白勾肩搭背起来,说“听说?!嘿嘿!我又不是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整日里就知道造谣生事。我可是亲眼见到的!”

“见到什么?”

“我亲眼见到蒋生夜里从茶馆的后院翻墙出来,就前几天。大半夜的,偷偷摸摸,除了那档子事儿,还能有什么。”中年男子又对刘大白挤眉弄眼。

“诶?真的?这种事都能让老哥碰见?佩服佩服!”

坐在邻桌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刑天嘴角一阵抽搐,心想:“这事你都佩服!这小子以前老是拍我马屁说对我的敬佩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什么的——哼——”

另一边,刘大白完全不知道他的上司已经由他廉价的“佩服”体悟到了自己平时拍马屁的伎俩之一。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完全不会在乎,因为他拍马屁的功夫已经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完全信手拈来不需要酝酿。

不过此刻,刘大白仍旧沉浸在扮演卧底的游戏中不能自拔,“王老哥,平日里走镖很辛苦吧?难得回来一次。”

“是啊,不过还好眼下到了年末,镖局里已经不怎么接远行的生意了。”

“哦,那怪不得老哥能撞见人家红杏爬墙,嘿嘿。想必是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又不愿在城郊过夜,才连夜赶回来的吧?”

“可不是!那天从傍晚开始下雪,还下得很急,害的我在路上多走了快两个时辰。”

刘大白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两个梨涡嵌在颊边,看得中年男子一呆。

话问到这里,已经不用再问下去了。近来天干物燥,一个月内只下过一次雪——

——就是蒋生死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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