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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念佛

第85章念佛

这个丫头正是彩钏,彩钏比碧云大两岁,从小碧云就和彩钏好。不知道为什么碧云对彩钏很是依赖,可能使彩钏真心实意为碧云着想吧。碧云是何等的七窍玲珑心,她知道彩钏是忠心的,当然她也知道彩钏看自己眼中的忧虑_——彩钏,怎么可能不明白小姐的想法?她只是害怕,碧云的性格最终害了自己。  彩钏看着碧云紧锁的眉头,她看到碧云脸上满是惊恐,嘴里一直喃喃着发出呜咽的声音,她鬓角的头发全乱了——被汗打湿了。

小姐怕是入魔怔了,彩钏心里着急。她急忙去里间拿了五色水抹在碧云额头上。所谓五色水,就是都梁香为青色水,郁金香为赤色水,丘际香为白色水,附子香为黄色水,安息香为黑色水这五种混合起来。彩钏用指尖沾了沾水,轻轻在碧云额头上打圈。

碧云还捂着脸在那儿哭,突然周边好像亮堂了许多,碧云止住了哭声,她把手拿开,看到的竟是彩钏的脸。

“彩钏——”碧云一把搂住她,开始放声大哭。

彩钏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叹了口气。“小姐,又做噩梦了吧,不怕不怕,奴婢在这里。”

碧云哭着对彩钏说,“我是不是心太毒了。我刚才,梦到四儿了。对了,四儿呢,四儿在哪儿!”碧云满脸泪痕问彩钏。

彩钏欲言又止。碧云发火的那天她刚好告假,并不知晓当时情景,等她回来的时候听到其他丫鬟小厮窃窃私语,说四儿在柴房当晚就撞墙死了,额头磕了好大一个洞,满脸都是血。彩钏自己拿钱把四儿安葬了。幸好四儿本就是在外地买来的丫头,父母兄长都不在汴京,要不然碧云真的麻烦了。

碧云声音发抖,“四儿,死了吗?”

彩钏别过脸,“嗯,没了好几天了。”

碧云呆呆地,她一下子泄了气,心里想,是我害死了四儿,我杀了她。我杀人了……

我只是,心里有怨气,我只是怨恨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冷漠,怨恨千阳的受宠和美好,怨恨自己的卑微和隐忍,可是这一切的怨气,却发在了比自己更弱更小的丫头身上。那么恶毒的手段真是自己想出来的吗?碧云想到四儿一身粗布裙光着脑袋满脸是血的样子就不寒而栗。

彩钏看着碧云的样子,她也心疼。彩钏的父亲是卖烧饼的,一次在路上走着被府尹大人骑马冲撞被马踏在地上,当场死亡。自己的母亲在知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要不到说法,回来之后病倒了,没几日也死了。彩钏一家都是外地逃荒而来,没有更多的亲戚,才九岁的彩钏只好跪在大街上准备卖身葬母。那一日刚好是碧云母亲的头七,碧云坐在马车上,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女孩儿,千阳嚷着也要看。碧云也只好陪着千阳过去。看到一身孝衣的彩钏跪在地上,面前是央人写的卖身契,头上插着草标。爹死了,娘也死了,比我还惨,碧云苦笑着。周围人指指点点,嘴里多是些污秽不堪的词语:

这小姑娘长得还蛮标致,任和兄,不如您买回家作妾?

贤弟这话差了,长得是挺可人,只是克父克母的人怕是不吉利。

哈哈,说的也是。这小姑娘怕是煞星。不过入了烟花籍倒是不错。

到时候,贤弟可别忘了捧场啊。

只是这女子还太小,怕还得等两年吧。

八九岁也不小了,那个……

哈哈…

哈哈…

彩钏周围围了一圈圈的人,他们开着玩笑,说着粗俗的话,偶尔有两个铜钱掉在彩钏的身上甚至是脸上,可是没有人要买她。九岁的她低着头,本来眼泪已经哭干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又想哭起来。

她低着头,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溅起尘土。除了碧云,没有人看到彩钏在流眼泪,彩钏的眼泪无声无息,连肩膀都没有抖动。

碧云看着跪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彩钏,觉得像是看到了自己,在无数个晚上她也曾这样抱膝哭泣,尤其在母亲病重的那段日子,她白天恨自己的母亲,她和丫鬟一样不愿意近母亲身前,但晚上母亲昏睡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溜在母亲窗前哭泣,她是那么小小的,不受重视的,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姐姐,把她买了吧。”碧云扯了扯千阳的袖子。

千阳低头看比自己矮了小半头的碧云微微有些诧异,碧云从来没有主动提过任何要求。府里丫鬟已是众多,且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照彩钏的标准实在是没有资格入黄府的。但既然碧云提出来了,千阳自能做到。

一同回府的时候彩钏和碧云坐一辆马车。她们没有说一句话,但奇迹般的,她们能懂彼此的哀伤。彩钏同情碧云,她再可怜也是有过父母疼爱的孩子,可碧云不是。她常常是低着头锁紧眉头,抬头的时候嘴角却是得体的微笑,笑得云淡风轻,笑得飘忽让人难以捉摸。

彩钏比碧云大了两岁,在那时起她就发誓一定要对碧云好,是碧玉把她从可悲的命运中拯救出来,即便那时,碧云还不大能顾得上自己。

等到了黄府,彩钏也陆陆续续知道了碧云的情况。彩钏看得出来碧云与黄府的格格不入,也看得出来在千阳面前她隐忍的自卑和渴望。碧云身边的丫鬟有些欺负碧玉软弱的,硬脾气的彩钏都要狠狠责骂她们,甚至还为此打过一架,彩钏被罚了两个月的例钱还关了一天一夜的柴房。

出来的时候碧云去接她,彩钏比碧云高了小半头,碧云抬头看着彩钏挂破的衣服和凌乱的发髻,心里十分难过,还没有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母亲不曾为自己出过头,身边的丫鬟更没有像彩钏般这样真心维护她。

碧云拉着彩钏的手说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以后会变得强大,不会再随便让一个人踩在我的头上。说完咬牙切齿。

彩钏不想让碧云受到欺侮,她觉得弱小的人就应该学着保护自己,毕竟碧云还是主子,可是她看着碧云一脸稚气的孩童脸庞浮现出仇恨和怨毒,她又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保护自己是不是就一定意味着要伤害别人?这道理,彩钏和碧云都还没想通。在这个府里,她们都没有千阳那样的好命和资格。她们能做的,也只是相互取暖。

彩钏和碧云相依为命这么都年,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碧云,可是常常又觉得碧云捉摸不透。碧云再怎么说,也是黄府正经的二小姐,比自己尊贵不知多少倍,可是彩钏觉得碧云几乎没有快乐过。

碧云有自己的秘密,不肯与任何人分享,包括彩钏。而彩钏,也是走得离碧云的心最近的人了。

彩钏真心实意为碧云考虑,知道她带着面具活得有多委屈。她知道千阳没有恶意,可是对千阳她也喜欢不起来,如果千阳能像自己一样真心要理解碧云,她不可能不知道,碧云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可是,人活一世,平安到老已是幸事,焉能求得快乐幸福?

彩钏明白碧云想要的太多。她清楚碧云对父爱的渴望,对嫡母和黄朗的憎恶,甚至对千阳的嫉妒。可是她不忍心戳破碧云最后的自尊。

碧云处置四儿的那次失控,惹得府里议论纷纷,彩钏当时不在,但她听说之后立马明白了缘由。她也觉得碧云心太很了,可是碧云后来抄写经书,彩钏倍感欣慰,碧云若能想开点,不争、不怨,就这么平安一生就够了。

彩钏回过神来,看着碧云惊恐的样子抚着碧云的头发说:小姐,以后睡觉的时候手不要放在胸口,这样就不容易做噩梦了。

碧云还是呆呆的,她对彩钏说,“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太恶毒了,我是不是不会有好报…”

彩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碧云病渐渐好了,可是她还是不常出门,她经常去佛堂烧香,祭奠四儿死去的灵魂,或者在闺房抄写经书,蝇头小楷写了一张又一张: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接下来的日子碧云果然很少做噩梦了。碧云抄写经书的时候心也越来越通透开明。她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够了,父亲不喜欢自己就不喜欢自己吧,千阳优秀就优秀吧,毕竟在这黄府里,她能不费心机地活下去,这已经足够了。偶尔写字看书的时候,碧云还是会想起那个瞳仁似星星的男子,宁远。

宁远。

有时候抄着抄着佛经,笔下也会出现这两个字。碧云唬了一跳,赶紧把这一张撕掉。写着写着又不自觉写出了他的名字,碧云把笔掷在一旁,叹了口气。

如果再也不能相见,那么宁远公子,我希望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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