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回京
第60章回京
吕慧卿的事虽然在汴京城内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波澜,但人们未必关心吕慧卿本人命运如何。他也不过是新旧党之争的一个小小筏子,认真说来,大家还是更加想看看王安磊相爷与司马亮大人两人谁能赢得最终胜利。 而这时,有一件事让无聊日久而又善忘的汴京人民震动起来:
苏试苏子用大人,不日就要返回京师向圣上述职了!
稍有心肝且有年纪者,也不至于忘记二十年前,这位苏试大人与弟弟苏诱,还有他们的父亲苏荀,父子三人同中进士科的盛况。父子三人之中,苏试大人尤其惊才绝艳,仅就才学而言的话,这位大人甩了前几天那位话题人物吕慧卿不知道几个汴京城。
据说,苏试苏诱兄弟中进士那一日,先帝爷回宫之后,对当时的高皇后,现今已经成了太皇太后的那一位说:“今天我又为后辈儿孙得到了两个足以做太平宰相的人才了!”
不消说,先帝爷这话说的正是苏家兄弟。苏诱大人正在京中供职,而苏试大人这一次是从密州回京述职来。人们关心苏试大人的新稿,已经很久了,包括他那些豪壮到不怎么像是词,但偏偏就是惹人喜爱的词作。京中的歌伎更是皆仰慕苏试大人,这几天正练习他的《江城子》,只是君不见近日的一群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个个手执红牙板,软糯糯地唱着“老夫聊发少年狂”……
“噗……着实可乐。”庞初晖笑得花枝乱颤,想起苏学士的诗文词章,又觉得颇是仰慕,窝在王沅泽怀中,顶着一对一看就知道是苏学士狂热者的星星眼,“好盼着苏学士回京……”
王滂也失笑。最近新党受吕慧卿一事牵累,在朝中不算很好过。司马亮自那之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每日里照旧抨击新法,顺带攻击新党诸人的个人私生活问题;其余旧党更是变本加厉地攻击着新党们。王沅泽入朝不久,旧党们大多无处黑他,可是他父亲王安磊可就难逃一劫了。
“你不知道,初晖!那群下作的,竟编排父亲不爱洗澡,把自己日夜里搞得囚首丧面,有失朝廷的体统!”王滂想到这个,又忍不住大骂起来。
庞初晖有点艰难地从王滂的怀抱里抬起一只胳膊出来,够到了对方的发顶,便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发,就像对待小孩子似的,“沅郎冷静点,你今日已是第三次与我说这事情了。公爹是何等样人,别人不清楚就罢了,我们还不清楚?何必因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气坏?”
“但他们还编排父亲白日里来不及洗漱,是因为晚间耽溺声色,**过度……”王沅泽气结,一句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反而轻轻咳嗽起来。
庞初晖听到这话也觉得一头的蜂子蝶儿闹着,觉得可笑,却又有点笑不出来。她便坐起来,一边扬声唤着司墨,“司墨,少爷的汤药到底熬好了没有?”
“已经熬好了,等下就端上来给少爷。”司墨的声音脆生生的。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过个口头上的瘾如何?你看公爹可在意这群竖子?”庞初晖回过头,把一只手重新塞回王沅泽手中,对方的手汗津津的,想是因为生了一场不轻不重的伤寒之故,“下次再有人编排公爹,沅郎就说,原来我父亲蓬头垢面,竟还能受到那么多伎子的喜爱呢?当真受教了呢。”
“初晖,你可真是……”王沅泽一笑,没再说流言这回事,而是接过司墨弄好了的汤药,软软地朝着庞初晖撒娇,“初晖,好娘子……这汤药好苦,你看……能不能不喝了?”
庞初晖一撇嘴,“不行。是谁前年病了三天三夜,烧得……”话音未落,她忽然想起不对劲来。这一世她也是才嫁过来不久,哪来的前年?
……是第一世的前年,还是第二世?庞初晖回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有点混乱了。这样不行,不行。
首先这个沅郎就不是前两世的那个沅郎了,把他们相提并论,于自己而言仿佛还没有大问题,对他们来说,却忒也不公;然后就是自己。朝堂风雨险恶而又诡诈,她能够依仗的记忆不太多,但是她一定要凭着那份不多的记忆保住他,让他平安到老。如果在这里记忆混乱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初晖?”王沅泽紧紧地捏了捏她的手,发觉她本来温暖的手这么一会儿也变得冰冷下来。这样下去……为什么?是过分为自己担忧了吗?“初晖!你别难过!这汤药我也不是一定不喝的,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庞初晖抬起眼来,艰难地笑笑,“我省得,沅郎你才是,既饮了汤药,便快快好起来吧。司墨,给沅郎备上梅子爽爽口,免得他喝过了药,满嘴都是苦味,又该抱怨啦。”
“是。另外,小姐的娘家来人了。小姐不去看一眼?”司墨回道。
“这早晚才来,要等到我被王家拘了多久!”庞初晖嘴上抱怨着,脸色却是温和带笑的,显然也不是真心在抱怨,“沅郎,你且躺着,很不必起身了。我去见见娘家人,过一会子也就回来了。”
王滂想起身见见庞家人的,以示他对庞家女的重视,好教岳父放心;只是,他一起身,便觉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只好罢了,“替我向岳父大人问安。”
庞初晖点点头,去往偏厅见娘家人;之所以是偏厅,是因为实际上来的也只是庞府的大管家。大管家见了她纳头便拜,“二小姐安好!”
“不必多礼,快起来,”庞初晖赶紧抬手让他起身,想着如果祖父庞阁老尚且在世的话,大概也就是大管家这个岁数了吧,“父亲还健朗?兄长嫂嫂一切安好?几个小外甥也都平安?”
大管家起身来,笑吟吟的,“府中一切平安,二小姐不必担心。老奴此来,却是为了给二小姐送这个来的。”
堂下是两筐极精致的银丝炭,原是庞元央担心女儿自小畏寒而特意送来的。恰好一筐用来孝敬王安磊夫妇,另一筐他们小夫妻自用……
父亲一向是贴心且慈爱的……
送走大管家之后,庞初晖静静地负手立在炭筐前面,似乎有什么犹豫。
然后她下定决心,从炭筐里抽出一封绢书来,那上面还有一些朱砂写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