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当天下午，周禾在一位同事的陪伴下，乘最近的飞机回国。
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周禾没休息好，分不清楚此刻的昏沉，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脑子里那颗瘤。
周文秉带着她去私人医院，重新检查一遍，在等结果的空隙内，和她并排坐在长椅上，握住她的手，“我们再确认一遍，如果没有误诊，越快手术越好，时间拖得越长，脑瘤生长压迫到其他神经的可能性就越大。这方面最好的专家在国内，我已经沟通过，最快我们今天赶过去，明天上午面诊完，马上就可以手术。”
周禾没有什么表情，好像生病的人不是她。
周文秉看她的脸色，“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不舒服的话，就先安排床位睡一觉。”
周禾摇头，“不用。”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周禾打开微信，看着置顶的小鲸鱼喷水的头像，点进去又退出来。
“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小领，他今年调职去别的城市，上周刚去履职，你想叫他过来的话，我现在打电话过去。”周文秉担忧地看着她。
周禾拦住周文秉，她擡头看雪白的天花板，说话有气无力；“晚点，结果出来再说。”
“病人家属麻烦进来一下。”有医生在办公室门前，看着周文秉说道。
周文秉感觉不太妙，大步朝医生走去。
周禾跟在他身后，被拦住，“麻烦病人在外面等待。”
“我的身体状况，难道我没有知道的权力吗？”周禾看着眼前的医生，直到他侧身，让自己进去。
听了第一句话，周禾就知道没有什么误诊，脑瘤是一定有的，她自己看ct都能知道有一块不正常的阴影，区别是良性恶性，手术风险的大小和恢复状况的区别。
她盯着电脑桌上的一小块污渍发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电脑显示屏的底座被擦得发亮，她想这位医生一定非常爱干净。周禾撑着头靠在桌上，直到医生说完所有的话，房间里一下变得安静，她才回过神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突然就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周文秉朝医生致谢，扶着周禾站起来，“票已经买好了，我们今晚八点出发，睡一觉就到了。”
周禾慢慢挪到回家的车内，系上安全带，车开到半路，突然对周文秉说：“会经过c市吗？给我留几个小时。”
“你要见京瑜？”周文秉瞬间明白她的想法，转头瞟她一眼，“不会，去c市要绕路，我们直接去医院做手术，你要见他，就叫他来医院。”
“他在工作。”周禾靠在座椅上，“只是见一面而已，花不了多长时间，我知道可以绕一下的。”
“这样你会很累，如果错过刘教授空出来的时间，就要等到三天后。”周文秉语重心长道：“我和刘教授聊过，他的建议是立即手术，时间越长越危险。”
“万一我死了呢？”周禾沉默良久，转头看他，“难道连最后一面也不要见吗？”
“你瞎说什么？”周文秉忍不住提高音量，训斥道：“刘教授的专业能力，在国内外都是毋庸置疑的，你只需要赶上时间，准备手术就行。”
周禾扭头看窗外，不和他争辩。
沉默良久，周文秉败下阵来，“我叫人改签。”
周禾到家后，给陈京瑜打了个电话，响到挂断都没有人接，于是她找了一个陈京瑜工作地附近的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把位置发过去，再根据周文秉给的时间，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我大概九点到，等你到十点。”
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等陈京瑜。
秦姐给她端来饭菜，周文秉处理好所有事情，在她对面坐：“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下，出发前我叫你。”
周禾没什么胃口，吃两口放下筷子，去房间休息。
睡得不安稳，断断续续到下午，周禾醒过来，不甚明亮的光线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她枕在枕头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下了床，拉开窗帘，落日西沉，阳光一点点消失，天空没有晚霞，只有无边的萧瑟。
周禾靠着飘窗，看见无花果树的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她知道，天气热了，无花果树就会重新长出绿叶，然后结一茬一茬的果，周文秉讨厌的果，但是他又不能把树砍掉，想到这里，周禾笑了一下。
手机上的未读消息很多，工作群的通知里，夹杂几句同事的关心。和陈京瑜的对话框里，最后一句还是“我大概九点到，等你到十点。”
他没有回。
周文秉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周禾睡梦中滚到了地上，开灯看清楚之后，吓了他一跳，“坐在地上做什么？那么冷。”
周文秉把她拉起来，披上外套，“去吃个饭，准备出发了。”
“不是才吃过饭？”周禾慢吞吞跟在他后面，往楼下走。
“你睡了五个小时，今天就吃了两口饭，一块鸡肉和一块土豆，我怕你饿晕过去。”周文秉站在原地，等周禾走到和他并排，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小臂，一同下楼梯。
全是她喜欢吃的菜，周禾坐在餐桌前，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嚼几口再咽下去，吃完一碗饭立即放下筷子。
周文秉给她盛了一碗鱼汤，两边鱼肚去刺加在汤里，递过去，“喝完。”
周禾喝着汤，看秦姐指挥司机上楼搬行李箱，来回两三趟，搬了一堆东西，她问了句：“怎么收拾出这么多东西？”
“去那边直接买来不及，又怕你用不惯，直接带过去，让你顺心点。”周文秉往外面看了一眼，“秦姐怕你无聊，连象棋都给你拿上了，到时候就让小领请假陪着你，想玩什么东西，指挥他去买。”
周禾放下碗，把嘴巴擦干净，“他还要上班，哪里有时间陪我？”
“那就辞了，工作什么时候都能找。”周文秉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放下碗筷，擡头看她一眼，“京瑜回你消息没有？”
周禾摇头，“晚点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周文秉欲言又止。
“不适合说的话，就不要说出来。”周禾看他吃好了，站起来穿上外套，漱过口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