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显形故人入梦
狐狸显形故人入梦
夜幕低垂,天边一轮圆月异常明亮。
在月色下,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混进了镇远侯府。
灵淮一入府中,就直奔灵堂。
侯府里的人似乎都睡了,灵堂前空荡荡的,灵淮转了一圈,转身看见小侯爷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
他进来先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给油灯添了油,又回到蒲团前坐下。
灵淮看着对方,走到他跟前,趴了下去。
不多时,他果然说话了。
“不用隐身了,出来吧。”
灵淮绒毛抖动,脑袋擡了起来,显现出原形。
“你也是白日狐?”灵淮打量着这少年,他其实一早就感觉白日里在侯府门口的这个小侯爷有一些不对劲,因此夜访侯府,想要一探究竟。
果然,一靠近这少年,他就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白日里那阵风,是你起的吗?”
少年擡着眼皮看向灵淮,说:“不错,你不该带着洛朝来这里。”
“你认识洛朝?”
“当然,我就是为他来的。”
“他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他救过我一命,是我的恩人。”说罢,少年似在思索,一双眉紧蹙着,眼眸也垂下,良久,才道:“也是我的爱人。”
灵淮一愣,一种难以言明的诡异感涌上心头。
诡异,但很熟悉。
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几乎是带点慌乱的,灵淮声音也更重一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少年盯着他,就在这短短的一眼间,他原先一双眼逐渐上挑,在烛光之下,变成了人形的“灵淮”。
灵淮站起身来,后退,随后被什么东西捞了起来,他一惊,身体在那人怀里转了个向,擡起头就看见洛朝的领口,视线往上,对上洛朝垂下的一双眼。
那双眼里映着狐狸惊惶不安的一张脸。
他在害怕……他为什么害怕?
明明是他被冒充,为什么害怕的却是他自己?
灵淮气急败坏,他转回头,想要大声质问那个冒牌货,却在和对方目光相触之时败下阵来。
他还是第一次从旁观的视角看自己,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人面前是这样的。
这一看,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洛朝能那么轻易就识破自己了。
那双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里布满了不清白,仿佛有无限依恋,爱无可藏,只清晰地印着一个人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灵淮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在对方靠近过来的刹那间,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如同捍卫自己的领土一般,他从洛朝身上下来,变回人形,挡在身前。
少年停下了靠近,忽地笑道:“你怕我?”
灵淮道:“谁怕你了?”
“那你在阻拦什么?你是觉得你真的能拦住我?别忘了,你我本就是一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灵淮这样强撑着、冷冷地回。
他握紧的拳头轻轻颤动,不肯承认自己确实被蛊惑,因为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在渐渐瓦解着他的心防。
他不敢表露,也不敢告诉洛朝,此时此刻,他发现他的意识在回笼。
脑海里有两股画面冲击着灵淮,就好像他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梦里他变成了一只狐狸,曾像刚刚一样依偎在洛朝的怀里,而现在,梦快醒了,他也要回到属于自己的真实里去。
“你应该听过灵界白日狐的传闻,那你应该也知道,白日狐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梦狐,因为此类灵物擅造大梦,入梦的人会变成这只狐狸,经历它的一生。”
少年打量着灵淮,见他执迷不悟,又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现在占据的是我的灵身,你身后那一位,也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人,是我把他从战场带回来,是我苦苦找他的魂魄找了十七年!现在他终于出现,你也就应该回去了。”
“你胡说!”灵淮大声回道,他回头看洛朝,有些不想相信似的,求证地望着他。
却见洛朝平日冷冷的神色又显现出动容,那目光像是担忧,又像是无奈,温柔地看着灵淮,却说:“回去吧。”
回去吧。
像是一场梦终于快要结束,整个侯府的红烛越烧越旺,一时间,什么都轰然倒塌。
灵淮的周身遽然现出一道气劲磅礴的大阵,那金色的阵法将他围困其中,如画卷一般环绕着他的,那些百年雕梁,金粉繁华,秦楼歌舞,战乱灾荒,全都付之一炬,化作灰烬。
铺天盖地的大火焚烧一切,焚烧洛朝的身形。
灵淮探出手去抓,却徒劳地、什么都没能抓到。
眼前的场景变幻莫测,灵淮一会儿置身于数九严寒的雪原,一会儿站立于哀鸿遍野的古战场,最后,他来到了一处灯火璀璨的街头。
长街喧闹,灵淮被推搡着,他慌乱得像在人潮里和亲人走失了的孩童,四处张望,急急寻找着什么,又被来往的人推倒在地。
灵淮重重跌了一跤,摔得很痛,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