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你怎么解释?”晚饭服务结束后的餐车厨房里,陈宗纬面前的地上摆着从安志国行李箱里翻出的所有物品,他提起那件和小宋叙述中花纹一样的格子大衣,上下摸索,从内衬口袋里搜出一截断掉的黑色放大镜手柄,盯着安志国问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安志国反问起了陈宗纬。
“你兜里的东西,难道不是应该你来回答吗?”
“这不是我的东西,怎么跑到我衣服里了?”
“那这件衣服,你这几天穿没穿过?”
“穿过啊,睡觉时候,冷了就披上。”
“有没有穿着到别的车厢去?”陈宗纬说到这儿,双眼盯住他的脸,观察他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
“没有。”安志国摇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心虚的表情。
“可是有人看到你披着这件大衣,到了四号车厢。”
“可能是看错了吧,同款的衣服不也很正常吗?”
陈宗纬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把大衣翻过来,将大衣前襟的内衬侧向外展开,果然,在边缘的位置有一小块不太容易发现的被扯断的线头。
“这里的备用扣呢?”陈宗纬再次盯住他。
“啊?备用扣?有备用扣吗?”安志国问出这几句话后,表情仿佛停滞了,张着嘴,皱着眉,明显不如之前镇定。
“你装什么糊涂?”陈宗纬被激怒了,“我问你,这扣子呢?”
“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扣子……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如果我告诉你,郭江南死的时候,手上有一个跟你大衣上一样的扣子呢?”陈宗纬故意把“一样”两个字说得很重。
安志国听完这句话,脖子向前慢慢地探过去,随着眼睛不断地睁大,眉头展开,他的表情由疑惑变成了惊恐。
“不可能,我没有……这……”安志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可能!一样的扣子有很多啊,怎么就一定是我的呢?”
“所以要问你,你的扣子哪儿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可能上火车的时候挤掉了。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不认,等下了火车就不算坦白交代了。”陈宗纬一脸严肃地说道。
安志国只是身子往后一靠,紧紧贴在椅背上,闭紧嘴一言不发,眼神游移不定。
窗外阴沉的天空下,雪早已经停了,只剩下风在山间盘旋,把浮在表层的雪刮起来,又吹下去,它仿佛一个刚刚上手的蛋糕师,反复尝试着把蛋糕表面的白色奶油抹平。“呜呜”的风声传到车厢内,好像要向人们诉说窗外的寒冷,厨房里的每个人都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一旁的叶青,起身蹲在安志国的那堆物品边上,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分开察看。她偶然拿起一个圆盘形的塑料盒子,被身后正眯着眼休息的李大鹏看到,他站起身,走到近前,伸手拿过那个盒子,朝安志国挥了挥,问道:“这个是钓鱼用的钓线吧?”
“我不知道啊,这怎么也跑到我的箱子里来了?”
李大鹏没搭话,而是把那盘钓线的盒子打开,仔细观察,这盘透明钓线的线径明显比平时江边那些常见的钓线粗很多,大概有一毫米左右,表面不是光滑的,而是类似几根细线编织成一股的样子。李大鹏用手拉出线头,仔细地摸了摸,虽然对钓鱼只是略知一二,但是他估计,这线所能承受的拉力最少得几十公斤。
陈宗纬也凑过来看了看这盘钓线,他低声对李大鹏说:“头儿,这要真是钓线的话,那不就是郭江南在软卧车厢杀死文教授的作案工具吗?我之前还怀疑您说的那种可能,觉得如果能承受一个大活人的重量,那肯定要比手指粗的麻绳才行啊,那么粗一根绳子,怎么藏啊?没想到,原来是钓线,这也太细了!”
叶青看着这钓线,也说道:“我在东临上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几个去香港参加海钓比赛的大叔,他们应该对钓线的承重很在行,可以一会儿请他们来给看看。”
李大鹏沉吟着点点头,又拿过那截断掉的放大镜手柄,黑色的手柄是空心的,断裂的茬口与镜片框那一侧基本吻合,并无特别之处,哪里也看不出有密码的痕迹。
李大鹏站起身,对安志国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陈宗纬和其他人都惊讶地望向李大鹏,觉得他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李大鹏假装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表情,而是把那件大衣从地上拿起,叫住刚要伸手开门的安志国:“晚上睡觉可能会冷,你把大衣穿回去吧,其他的物品临时交由我们保管。”
“领导,这么多证据……”听到李大鹏的话,陈宗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安志国站在门前一愣,一边返回身来拿了大衣,一边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过了三秒钟,见没有人说话,才出门而去。
安志国刚走,陈宗纬就耐不住性子,问道:“头儿,人证物证俱全,这么明显,怎么让他走了?”
“明显吗?”李大鹏低着头,又掏出一根烟,“说白了,小宋看到的只是耳朵上的一颗痣,并没看见他的脸。那颗扣子上面,我估计也不会有他的指纹,所以就算是他的,又能怎么样呢?”
“那就这样算了?”
“这盘钓线……”李大鹏掐着那根烟,用过滤嘴在烟盒上一边敲一边慢慢地说着,“如果是郭江南用这钓线,从车厢外面制造了一个密室,杀死了文教授,那么它为什么会在安志国的行李箱里呢?”
“他们一定是合谋,安志国帮郭江南准备作案工具,配合他进行了这次凶杀。”
“然后呢?”
“然后郭江南拿到那个所谓的密码,再跟安志国交易。”陈宗纬看向叶青,想从她那里得到些支持。
“他们既然是合谋,为什么还要到厕所去交易?如果安志国进到厕所里,在交易时杀了江南,那他是怎么做到出来没有被一个人发现的?如果他能从外面杀死江南,那扣子是怎么被江南拉下来的呢?他又为什么非要到门前去敲门给人留下把柄呢?”叶青在旁边把话接了过来,看来她的疑问与舅舅不谋而合,并不十分认同陈宗纬的观点。
“你们没看到郭江南脖子上的伤口和文教授是一样的嘛,他们被杀的方式应该也是相同的,都是从外面进行的。然后他再回来敲门,让别人成为目击者,帮他摆脱嫌疑。”
“一定要利用敲犯罪现场的门来摆脱嫌疑吗?”李大鹏仍是慢悠悠地问道。
陈宗纬不再争辩,但他仍然觉得李大鹏的处理方式不能完全说服他。
李大鹏叼上烟,继续说道:“我总感觉这中间遗漏了什么,同时,我也觉得我们马上就要摸到真相的边了。先让安志国回去,不管凶手是安志国还是另有其人,我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陈宗纬虽然持有不同想法,但是领导已经发话,他也只好作罢。
“叶青,你刚才不是说,你上车的时候遇到参加海钓比赛的人,你能去请他们来一下吗?”为了避免再争论下去,李大鹏也转换了话题,转头问叶青。
“那我现在去找那几个大叔,请他们过来帮咱们看看那盘钓线。”叶青站起身,准备出发。
“好,我去缓缓神。”李大鹏把打火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和叶青一前一后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