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我要下山
戚英自是想不到，姜再冬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计算清楚，难怪她有如此底气，如何都要跟着戚英上山。虽然自己也有过筹谋，然则不得不承认的是，若姜再冬所言非虚，她这个法子还真的能成事。
“只是……王绿姝有心藏匿，我等又未曾见过，认不得她，又如何去找？”
“再说了，大友兵臧出发之前，船只数十，让我等伏击，折损大半，若王绿姝死在了战乱之中，又当如何？”
姜再冬白了戚英一眼：“大友兵臧有多急色你该是见过吧？他会让船上的女人被杀死？只要他一天不死，船上的女人就安然无恙，所以你不必担心。”
戚英也是哑然失笑，说到人心算计方面，姜再冬确实无人能及，只是无人认得王绿姝却是事实。
不等戚英再问，姜再冬已经将张戬拉扯了过来，捏住他的后颈，沉声威吓道：“张家少爷，你跟他说，王绿姝是你甚么人。”
那张戬虽身材高挑，却是男生女相，阴柔至极，若说姿色，也胜过大多女子，若非雪白脖颈上长有喉结，也极易错认了他是女儿身。
此时他已吓得花容失色，嗫嗫嚅嚅，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在发抖。
戚英见了犹怜，便皱着眉头制止了姜再冬：“你说话便说话，吓唬他作甚。”
姜再冬这才没强人所难，朝戚英笑道：“王绿姝本是医女，据说还在太医院里待过，后来皇帝服了个甚么丹药，出了岔子，王绿姝受到了牵连，被丢进了教坊，又被老鸨子买了出来，入了青楼。”
“因为医术了得，又专攻妇人之疾，颇得老鸨赏识，也不让她接客，整个秦淮河畔的姐儿们，都将她奉为闺阁圣手，神医一样的人物。”
“到了须弥岛来，她又当了稳婆，给妇人接生调养，很有名声，张家这儿子先天不足，身体羸弱，王绿姝是唯一能上山的人，这傻小子可把王绿姝当姐姐一般供着的。”
戚英本以为姜再冬挟持了张吕阳的傻儿子，只是为了脱困，谁能想到竟还有这等故事，简直就是一环扣一环，她早将事情来去全都计算了个妥妥当当！
“就算他把王绿姝当姐姐供着，可张氏一族把他这个少爷当小祖宗一样供着，会让他下山？”
“再说了，你留在山上做甚么？”戚英又看向了姜再冬，后者却没有回答，而是凑近了朝张戬问说。
“张戬，他叫李拔佛，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他现在要去救你绿姝姐姐，你愿意跟他下山么？”
张戬稍稍抬起头来，看了看戚英，需是被白发鬼吓到了，又猛然低下头去。
姜再冬朝戚英看了一眼，戚英想了想，到底是将白发鬼鹿角盔给摘了下来。
姜再冬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因为她很清楚，面具对戚英意味着什么，既然戚英选择摘下面具，便等同于认可了她的计划。
戚英虽然杀敌无数，得了白阎罗的凶名，但到底只是二十啷当岁，长得又俊俏，摘下面具之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张戬偷看了一眼，果真没那么害怕了。
“张戬，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救你绿姝姐姐？你若再不说话，我就跟这位大英雄下山去，你绿姝姐姐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今生今世便再也见不着她了。”
姜再冬的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但张戬仍旧紧张地发着抖，只是微微摇着头，似乎在抗拒着甚么。
“你是不是男儿汉，就不能拿出点胆气来！”姜再冬也恼了起来，张戬却抱着头，只是拼命摇头，似乎思绪都陷入了泥泞当中。
戚英一把拉开了姜再冬，朝张戬道：“每个男儿都有软弱之时，我也害怕过，但男人啊，一辈子总要勇敢一回，哪怕过得片刻便死去，也需做一回英雄，才不枉走了这一遭。”
“我听说王绿姝对你好，男人，不该辜负对他好的女人，不管是姐姐，还是妻子，你说呢？”
姜再冬也有些愕然，在她看来，戚英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来的，坦诚地说，连她都被戚英的话感动了。
然而张戬却仍旧抱着头，似乎没有听到戚英的话。
“没用的，这傻孩子先天不足，神失所养，肝失条达，以致于心窍不痛，乃是孤闭之症，这么多年能让他开口的就只有王绿姝。”
“孤闭之症？”二爷杨宗济也是个精通岐黄之术的老郎中，这些年来调配金疮药，替戚英打理战场上的伤口。
人都说穷文富武，切莫觉着武功是谁都能练的，除了聘请名师，还要诸多器械和药物等等，尤其是药物，没有药物，想练成一身好功夫，打熬出铜皮铁骨来，那是痴人说梦。
杨宗济打小就用各种药物来给戚英打熬筋骨，耳濡目染，戚英对医术也有些了解。
这孤闭之症也是麻烦棘手的病症，患者胆怯如鼠，羞于见人，严重者甚至见不得光，更莫提开口说话了。
戚英到底只是听说，哪里懂得化解之法，此时看着瑟瑟发抖的张戬，知道耐心说教是万万不成，只能试着反其道而行了。
“也罢，张家皆是英雄，没曾想生出这么个没卵子的，知恩不报，枉为人子，王绿姝落入贼人之手，只怕要受尽屈辱，又无人领我去救，也罢，待我上的船去，杀了王绿姝，省得她受人侮辱！”
姜再冬适才见得戚英还苦口婆心劝说，此时却变成了如此犀利的威吓，当下配合道：“你又不认得王绿姝，如何杀她？”
戚英邪恶一笑：“放心，我上的船去，把所有没卵子的都一并杀了，哪里需要费心去辨认则个！”
姜再冬也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个无辜女子，岂非都要枉死？”
戚英装出一脸不在乎：“她们可不是枉死，她们都死在了张戬公子的手里，谁让她们碰着个胆小鬼！”
戚英如此一说，便拉着姜再冬作势要走，周遭的卫兵以及张文烟等人并未听到他们的私下对话，见得二人要走，也是蠢蠢欲动！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声音却惊得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我……我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