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近在眼前

海上风光也说不得哪里好，初时尚且觉着天高海阔，令人心胸舒展，然则航行久了，便会生出一种恐惧感来。盖因四望尽皆不见半点陆地，便好似一条金鱼，在透明的大缸里游着，永远没有尽头，也找不到出口。

张戬虽不断用复矩来校正方向，但他沉默不语，又有些生涩，实在没有太多的安全感。

到得第二日傍晚，眼看着要停船休整，远处海平面却突然乌云翻滚，老船长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大船或许还能经受风雨，可这般样的快船，但凡风雨大一些，顷刻便要覆灭！

老船长看着船上旗帜，确认了风向，忧心忡忡地朝戚英道：“好汉爷，咱们正当风口，必起大浪，若不躲避，怕是要遭殃！”

戚英扭头看了看张戬：“二郎，你以为如何？”

张戬也脸色煞白：“躲……躲！”

戚英朝老船长问道：“附近可有停靠之处？”

老船长沉思了片刻，拍了拍额头道：“再往前十来海里，还一座佛塔，应该能躲一躲。”

戚英当机立断：“那就躲一躲。”

老船长赶忙升帆稳舵，船儿乘风破浪，仿佛贴着海面飞翔的鱼儿，漂在空中的时间似乎比落到海面还要长一些，众人也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来。

也亏得张戬辩位极其精准，还果真让老船长找到了这座佛塔。

只是佛塔上没人值守导航，早已废弃，上头还有不少海难者的骨骸，破败腐烂的经幡迎风乱舞，平添了三分凄凉阴森。

登上了佛塔，戚英又想起了周沧。

佛塔上只有一个遮风挡雨的神龛棚子，也挤不下几个人，戚英走了一圈，船已落碇抛锚，将船缆绑在佛塔之后，戚英也回到了船上来。

有了佛塔牵住，大风大浪也不至于将船儿打翻，更何况这里多少能避风，众人躲在了船舱之中，也是提心吊胆。

风雨越发大了起来，戚英与船长留在甲板上，时刻关注着风暴的态势，也亏得有这座佛塔，否则就惨了，航海凶险，果真是不能心存侥幸。

眼见着风暴终于过去，天色又早已黑了，只能捱到第二日，天亮之后又开始造饭。

因为能用的人并不多，船长要操持船只，张少安照料桃野丸，也帮着王绿姝看看那些妇人，戚英只好亲力亲为。

好不容易把饭食弄出来，众人草草填了肚子，又继续往前航行。

先前是因为遭遇风暴，才浪费了一日时间，返航之时因为有张戬帮着寻找方向，倒也顺利，又走了半日，老船长便有些欢喜了。

戚英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海域，不用张戬来指示方向，也能回到须弥岛。

也果不其然，老船长哼着小曲，趁着这个劲头，到了傍晚时分，还果真见得远处出现了陆地！

“是须弥岛没错了！”老船长激动起来，王绿姝也是心情雀跃，催促道：“还不快点驾船过去！”

老船长却是苦笑：“王姑娘坐船少了些，这海上即便见到了，也需要航行半日才能到跟前，眼下已经快入夜，咱们只能暂时停船安歇，明日才能回去。”

王绿姝有些不悦：“分明已经看到了，就算夜里航行也不至于找不到，只消将船舵固定，便是由着船自顾走，也能回到吧？还怕迷失方向？”

老船长竟是有些不屑解释，只是笑而不语。

“这是看不起我么？”王绿姝可是个聪明人，又如何看不出来，当即又转向了戚英。

戚英也觉着好笑，调侃道：“王姑娘这般自信，何不游回去？”

其实戚英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每次与王绿姝说话，就忍不住要调侃她，想来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聪明的女子吧。

王绿姝也懒得理会戚英，转向了杨文鹿，后者摇头道：“我可不懂这些。”

也亏得张少安这两日与她一起照料伤病人员，此时好意解释道。

“海上波浪推拖，便是焊死了船舵，也未必能保持直线航行，更何况早晨傍晚都很容易出现海市，万一那只是幻影，更是到不了。”

“海市？你是说前面的陆地未必是真，有可能是海市蜃楼？”王绿姝也是恍然，多少有些失望起来。

前两日都在疯狂航行，也未曾喘息片刻，如今终于看到了陆地，众人也放心了些，在甲板上燃起了火盘。

“你回去之后是不是要利用我，挑拨徐海灭掉大友兵臧？”王绿姝也果是个雷厉风行的，说话也坦诚直率，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或许这也是戚英喜欢对她说冷话的原因，这个女人可谓玲珑心窍，总能洞悉戚英的想法。

“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帮我这个忙，不过分吧？”

王绿姝皱起眉头来，似乎很是厌恶。

“你不愿意？”

王绿姝不置可否：“徐海不是好人，王翠翘也是个庸俗阴狠的女人，我不愿意再回东照寺，但我会还你恩情。”

“不回东照寺，怎么给我做人证？如何还我人情？”

王绿姝沉思良久，朝戚英道：“明日先别靠岸，就在近海等着。”

“等？等谁？”

“当然是等大友兵臧！”

“等他？你也不看看，咱们船上才几个人，等他来了，能活下几个？反正我能活，你想死可以自己试试。”

王绿姝的意思，戚英固然是知道的。

王绿姝是大友兵臧偷偷带走的，可以说他抢了徐海的女人，若王绿姝逃回须弥岛，极有可能会让徐海与他反目。

但如今有了火硝，自己又有了资本，徐海就算再喜欢这个女人，也不可能对自己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