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生死相依

戚英精熟水性，自保该是不成问题，可带上王绿姝这样的旱鸭子，可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寻常人的闭气时间其实并不算短，但王绿姝处于惊恐状态，再加上女子肺气本就不足，此时她已经开始挣扎，气泡不断涌上来，该是呛水了！

戚英哪里顾得这许多，用力摁住她，不断往前潜游，终于是摸到了木桶的边缘，右下而上，带着王绿姝浮出水面来。

眼前一片黑暗，但好歹有了喘息之机。

也亏得戚英没有猜错，这半截木桶倒扣于水面，其中必有空间，只是空间逼仄，空气也不多。

王绿姝喝了不少水，如今又见不到光，心中恐惧未消，吐水咳嗽了片刻，这才缓了过来。

由于木桶太小，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只能正面拥抱，戚英拼命踩水才没有下沉。

“我藏在木桶底下，你先冷静，莫再大口吸气，否则很快就没气可吸了！”

王绿姝的嘴巴就贴在戚英的脸颊上，只是眼下生死存亡，又哪里顾得这许多。

“万一他们迟迟不走，咱们还是得死……”她本不是悲观之人，奈何撞上这等状况，岂有不惊慌之理。

“噤声！”戚英说话之余，又用力抱了抱王绿姝，身体上的紧绷终于让王绿姝感受到了戚英的压迫。

闭嘴之后，耳中便只是嗡嗡作响，两人呼吸互通，温度骤升，也算是带来了些许温暖。

水面上哔哔啵啵，人声嘈杂却又听不真切，感受着相互间的气息，反倒给王绿姝带来了心安。

许是感受到王绿姝的心思，戚英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平白污你名节，横竖你也无处可去，今次若是得活，往后便跟着我吧。”

戚英插科打诨，王绿姝反倒没了惊恐，急着分辨道：“谁要……谁要跟你……你个无耻之徒，都这个时候了还占便宜。”

戚英也笑了：“我又没让你以身相许，只是我身边缺个扫地做饭的妈子，你正好能伺候我，否则何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王绿姝也被气笑了：“本姑娘可不会扫地做饭。”

黑暗又憋闷，本会让人感到极度的不安，但戚英的闲聊，却带来了平静。

“不会扫地做饭那就铺床叠被端茶递水，这总该会吧。”

“也不会，本姑娘从不伺候人。”

“哟，我怎么听说你是王翠翘的通房丫头，伺候徐海便会，伺候我就不行？堂堂救命恩人，还比不得一个污你清白的倭王？”

“你胡说甚么！那禽兽何时污我清白！我王绿姝洁身自爱，清白如玉，便是身陷囹圄也未曾失节，你莫要再乱嚼舌根！”

戚英笑了：“好好好，你最清白，只是你我如今……”

毕竟是夏日，又在海上漂泊，王绿姝衣衫轻薄，如今又湿了身，与戚英这般相拥，被戚英提起这一节来，她也沉默了。

戚英能从她的体温，感受到她心中的悲怆，也不敢再调笑。

“你别上心啊，只是调笑两句，并无看低轻浮的意思……”

王绿姝正要开口，二人头顶却想是遭了一记闷雷，发出咚一声响！

“遭了！快吸气！”

戚英心思玲珑，又是海上老手，知道这些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方，那闷响该是勾爪嵌入木桶的声音，赶忙深吸一口气。

他用力一扯，便与王绿姝沉入水下，此时头顶放亮，木桶到底是被勾爪给抓了起来！

戚英抬头一看，虽然海水清澈，但海面波浪浓郁，又飘着白沫和杂物，也看得并不真切，只见得人影浮动。

王绿姝难得平稳了情绪，此时遭遇突变，适才没来得及吸气，此时已经开始咕噜噜冒泡！

戚英也不做二话，心头一横，便包裹了王绿姝嘴唇，将自家气息渡了过去。

许是震惊于此，一直闭目的王绿姝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迷迷蒙蒙，便似进入了梦境之中一般。

她竟是变得老实了，也不再挣扎，只是出于本能，吸取着戚英的气息。

戚英虽然气大，但也禁不住她这等吸取，不多时连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此刻两人性命相系，仿似周遭世界都消失不见，唯有灵魂相通，王绿姝抱着戚英的脖颈，戚英能真切感受到她手掌传过来的心意。

她似乎在说，便是死了，那便一并死了。

眼看着要气尽，此时噗咚一声，那木桶又被丢回到了海里！

只是今番却是桶口朝上，戚英只摸到了一个桶底，趁着浪花翻涌的空当，冒险将木桶翻转过来，又钻入了木桶之中。

王绿姝拼命呼吸，整个人都在发抖，只是与先前不同，她紧紧抱着戚英，甚至将头脸都靠在戚英身上，却再没说话。

戚英感受着她的心意，也不好再开口，两人便在这黑暗之中沉默着，但心中却似被点亮了一般。

外头仍旧嘈杂，木桶中混响回荡，耳中嗡嗡作响，只是王绿姝却不再恐慌，只是抱着戚英，后者甚至有些怀疑她要睡着了。

“咚！”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木桶差点被掀翻，戚英只好抓住了桶边，木桶开始在甚么东西上刮擦。

戚英心头欢喜：“他们走了！”

这是船经过之时，木桶刮擦在船身之上的动静！

只是大友兵臧的船团仍旧存有十几艘船，木桶不断被撞击，也亏得戚英随时把控，否则都要被大船彻底碾碎了。

木桶里毕竟没有太多空气，趁着被大船刮擦的空当，戚英又换了几次气，待得安静下来，这才掀翻了木桶。

两人再度浮出水面来，见得船队已经远去，这才趴在木桶上，大口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