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人命如草
夜路并不好走,众人也不敢打火把,也好在月光亮堂堂,映照着白沙,脚下又是亮晶晶的盐碱地,倒也唯美。戚英并没有留意身后,铁浮屠等人会不会回来,他并不是很上心,因为他们是传羽铺的人,双手并不干净。
归阿树等弟兄们手中也沾满鲜血,但从未伤害过无辜之人,这是戚英选择伴当的底限。
不过走得小半刻钟,身后竟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果真是回来了……”戚英看向了赵长龄,也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他看来,铁浮屠等人可不会讲甚么弯腰挺腰,若能活下去,便是让他们跪着走路都不成问题,这些人在须弥岛上已经丧失了所有节操。
但细想一番,若戚英能给予他们更多好处,他们自会选择追随。
赵长龄也露出了早有所料的笑容,朝新垣秦城道:“给李爷纳个投名状吧。”
新垣秦城看了看戚英,稍稍迟疑,便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乱波众也果真有点本事,她只是将背后的斗篷披上,整个人便与黑夜融为一体,便仿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也难怪她能够在鱼龙塘那种地方立足,这一手隐匿的身法,甚至比归阿树还要诡异。
只是戚英心中纳闷,赵长龄为何此时让她纳投名状?
心中正疑惑之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极其压抑的闷哼,戚英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新垣秦城已经回来。
她的手中提了一串椰子,脚步也变得沉重了不少,身上冒着热气,到了前头来,便将手中椰子丢到了戚英的脚下。
“噗噗噗!”
几声闷响,“椰子”在戚英脚边滚动,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戚英看到了惊恐到狰狞的脸面,那可不是椰子,而是巡城马的人头!
“这就是你的投名状?”戚英眉头紧皱,心中很是不悦。
虽说铁浮屠等一众巡城马并非善人,但也不至于说杀就杀,赵长龄口口声声说杀人解决不了问题,适才与铁浮屠等人说话又如此走心,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新垣秦城收刀入鞘,朝戚英道:“放眼整个须弥岛,没人比我的刀更快,传羽铺只消看一眼刀口,便知道人是我杀的,得罪了传羽铺,便再无退路,这就是我的投名状。”
戚英走近了两步,新垣秦城便觉着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下意识要去拔刀,然而眼睛一花,刀已经到了戚英的手中!
她的后腰发痒,夜风溜进了她的衣服里头,因为腰间的束带已经从中断裂,掉落在地!
“我未登岛,或许你的刀最快,但爷爷登岛之后,你就不必再提这话了。”
新垣秦城与戚英交过手,甚至追击过戚英,只是当时戚英手无寸铁,她万万没想到,戚英的刀竟会这么快!
或许拼命讲究气势,戚英也不敢说无敌于天下,横行须弥岛,可若只论拔刀出刀,戚英却是有着十足的底气。
旁的不说,单说这拔刀之术,父帅所撰的兵法里可是单独开篇,对倭寇的拔刀术进行过大量的研究,制定出了不少应对之策。
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想要破解倭寇的拔刀术,唯一能做的就是比他们拔刀更快。
戚英是父帅拔刀术的研究者,更是践行者,放眼整个东南军伍,还没有人拔刀出刀比戚英更快。
新垣秦城的眼睛闪烁不定,充满了惊恐,因为戚英适才完全可以在她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割开她的脖颈!
惊骇的同时,她也很是不满,因为她不惜得罪传羽铺,杀掉这四个巡城马,是为了纳投名状,是向戚英表忠心。
戚英非但不领情,竟还给她来这么一手警告?
“即便要杀,也是我动手,动手之前还是要问我意思,明白了么?”
戚英食中二指在刀刃上一抹,停在了四分之三处,松开刀柄,那长刀便停在他的手指上,竟保持着平衡,纹丝不动。
新垣秦城咬了咬牙,到底劈手将忍刀夺了回去,心中仍是忿忿。
“先生,看来他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跟错人了。”新垣秦城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转向了赵长龄。
后者走上前来,朝戚英问道:“李爷是何时察觉的?”
戚英捻了捻手指上残留的血迹,回答道:“徐海四处招募勇士,传羽铺的当家人巴不得舔徐海的脚趾,这样的时刻,他们的巡城马竟还敢接我的镖,姜许负的面子固是很大,但也不会大到这等地步。”
“铁浮屠这几个人莫看其貌不扬,实则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早先若是在野地里留宿,他们便该对我动手了。”
“所以你才坚持要去鱼龙塘?”赵长龄可是这一切的见证者,而且一直默不作声,比谁都看得更清楚。
戚英看了看姜再冬,并没有再解释。
因为他心里也曾想过,姜再冬这等样的聪慧女人,不可能看不出铁浮屠等人的企图,或许她欲擒故纵,骗得戚英来鱼龙塘,确实想让戚英替她掩人耳目打个掩护。
但也未尝没有趁机杀掉这几个巡城马的意思。
因为若是在路上,他们到底有些被动,可鱼龙塘毕竟曾经是姜再冬的地盘,只要到了鱼龙塘,这些巡城马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出现了赵长龄这么一个变数,竟然连新垣秦城也收服了,非但如此,他竟然还劝说巡城马,姜再冬也就静观其变了。
心中虽然已经很笃定姜再冬的用意,但戚英此时并没有说破,因为姜再冬已经欠了他的人情,若此时解释清楚,反倒替姜再冬开脱了。
赵长龄也有些尴尬:“本想着给李爷送份见面礼,没想到李爷早已洞若观火,了然于胸,倒是老朽班门弄斧,多此一举了。”
戚英此时才看向赵长龄和新垣秦城,目光和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你们的心意我记下了,趁着天未亮,还是紧着赶路,真想卖力,见了岑献芝再拼命吧。”
如此一说,戚英便转身迈步,众人跟着离开,渐行渐远。
白花花的盐碱地上,那几颗人头流淌的鲜血很是刺眼,却好似放了好些年都未曾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