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三百铁炮
岑献芝是何等人也，即便他也听说过戚英的名号，估摸着也不会因为戚英三言两语，就心甘情愿地施以援手。就算他愿意出手，也只是因为他想要杀徐海，而绝不是因为钦佩戚英的名声。
但他蛰伏须弥岛这么多年，徐海仍旧安坐于东照寺之中，凭什么这两日就突然要杀徐海。
也难怪赵长龄适才会说想要的并非岑献芝，至于他们说的那条船，戚英就更是不信。
今遭是徐海等人围攻张家，乃是上山而非下海，船只根本就用不上，即便用得上，一条船又有甚大用？
虽然只是简短的对答，但戚英反复一想，心中已经有些眉目了。
照着二人的说法，这条船是岑献芝拦截徐海的后援船，所以赵长龄认为能够破局的并非船本身，而是船上装载的东西。
“船上所载是何物？”戚英可不想再跟他们打哑谜，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姜再冬也不含糊：“船上是三百条日本铁炮。”
“三百条铁炮？”戚英也不由吃了一惊。
日本铁炮比寻常火铳更便捷高效，杀伤力也更大，射程也更远，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海上杀伤力最大的神兵利器。
这些个倭贼能够横行海上，铁炮也是功不可没。
铁炮的制作殊为不易，而且工艺尚且没有传开，即便是戚家军的火器营，彼时也通过缴获的战利品，在加紧研制和改良铁炮。
只是朝堂上也有着诸多反对的声音，有人认为大明朝的火铳才是正统，倭人的东西上不得台面，而武将们提起铁炮，都充满了惊恐。
文官们却认为武将在夸大其词，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胆怯找借口，所以才夸大了倭寇的强大。
戚家军在练兵，阵法以及武器等方面，都可算是引领一时风潮，不少新鲜的战技术和武器装备等等，都是戚家军领先一步。
可即便如此，戚家军也时常受到掣肘，至于火炮的研发和改良，也就不必多说了。
三百条铁炮可不是小数目，若果真能得到这船铁炮，说不定真能够逆转乾坤。
“岑献芝再如何厉害，也只是凡胎肉躯，又没长有三头六臂，就这么守着三百条铁炮无人敢动他分毫？”
戚英实在想不通，为何岑献芝能够在须弥岛成为传奇人物，谁都不敢去冒犯的凶神恶煞。
赵长龄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小黄公岑献芝就在须弥岛上，却并不知道他确切藏在何处，徐海几乎将整个须弥岛掘地三尺，时至今日，岑献芝仍旧安然无恙。”
“所以，只有她知道岑献芝的藏身之所咯？”戚英看向了姜再冬，但很快就摇了摇头。
“徐海是何等人也，你若果真知道岑献芝的下落，又专卖情报，徐海不会找你麻烦？”
姜再冬也是苦笑：“徐海自是威逼利诱，但我也有自家本事，否则如何能活到现在……”
姜再冬相当于是承认了她知道岑献芝的藏身之所，这也是戚英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他们所言竟都是真的。
可即便是真的，岑献芝如何肯将三百条铁炮交出来，就算他愿意这么做，三百条铁炮固然能让张家实力大增，可想要抵抗徐海的联军，会不会太勉强？
“张家即便得了这批铁炮，尚且需要训练，否则不懂如何操弄使唤，即便有了铁炮，也只是跟吹火筒一般，于战局无益……”
戚英眉头紧锁，赵长龄也点头道：“东主所言不差，张家即便得了铁炮，助益也并没有预想中那般巨大。”
“所以……铁炮不该给张家。”赵长龄本想继续开口，此时角落里却传来一道声音。
张俭突然开口，赵长龄也吓了一跳：“这位是？”
戚英没有说话，赵长龄又看了几眼，上下审视，而后恍然道：“老朽尝听闻张家有个孤闭公子，想必这位小朋友便是张家二郎张俭了。”
张俭有些拘谨，虽然他强装镇定，但那股子紧张仍旧是看得出来的。
“铁炮……不要给张家……”
张俭想来也是担忧家族，所以才鼓起勇气开口，赵长龄却笑了：“人都说张家公子生性孤闭，不言不语，此时看来，也并非如此嘛。”
张俭俏脸一红，也很是羞赧，戚英朝张俭招了招手，待得后者走到近处，他才问道：“二郎是怎么个想法？”
戚英心中对张俭的怀疑从未消停过，只是越发觉得张俭变了个人，此时问起，也是暗中观察张俭的神色。
张俭仍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战战兢兢，仿似每一句话都需要耗尽全身力气一般。
他嘴唇翕动许久，才开口道：“铁炮……铁炮应该流入……紫金澳。”
“甚么？”戚英觉着自己是听错了，张戬终于是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重复道。
“铁炮不要给张家，让铁炮流入……流入紫金澳！”
“三百条铁炮流入黑市？”戚英也是心头陡然一震，顺着这思路往下一想，手都有些轻轻颤抖起来。
戚英只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深想，越发觉着这策略才是最适合目今局势。
戚英也是个决策者，他心中也很清楚，策略从来都没有所谓正确错误，只有适合与不适合，适用的便是正确的。
这三百条铁炮若给了张家，短时间内却是能增强张家的战斗力，但士兵们没有足够时间去训练，非但无法扭转局势，反而会破坏原有的人员配给以及布局，可谓弊大于利。
可如果这些铁炮流入黑市，可就完全不同了！
赵长龄微眯着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张俭，也轻叹了一声，不吝夸赞道。
“世人常说虎父无犬子，老朽在岛上也常听说张氏的儿子是个废物，往后怕是要后继无人，从此没落。”
“此时看来……”
他又看向了戚英，仿佛在赞赏戚英的目光长远：“张家是真的值得救一把的。”
如此一看，张俭应该是说中了赵长龄的心思，这位老儒士最先的想法应该也是让铁炮流入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