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坦途》(27)
二十七、连锁反应
新闻一播出,邵定发立刻成了舆论中心。观众反应不一,有的说邵定发眼光敏锐及时发现问题及时处理,避免造成更大的不良政治影响,事后及时向社会公众说明情况表明态度,是个负责的干练的领导形象;有人说省委办公室应该认真检讨自己的工作,这么重大的活动怎么可能出现如此疏忽,这是渎职的行为,事后的夸夸其谈掩盖不了问题也代替不了责任抹杀不了渎职的嫌疑。还有人认为这是邵定发和清和观联手搞的阴谋,借机会出现在镜头前面来表现。随着这三种说法的流传又演绎出很多正面的负面的猜想和评价。嗣后,又把邵定发和开光大典、宗教、迷信、女道士、急功近利、滥用权力、官道士等等集合在一起,演绎出来五花八门的小道新闻。后来在这些新闻里加上各种鲜艳的内容,又加上了相关知名人士的姓名。这些或明或暗地传播,谁也阻止不了。邵定发听到了各种版本的消息,也接了很多关心的电话,对每个关心他的人都说了一句话:很正常。邵定发自我感觉正常,柯副书记感觉很不正常。他认为邵定发那么做是玩弄手腕,取宠大众进行政治表态,暗中置自己于被动,此人就是一条喂不饱的中山狼。拿起电话拨号,说是纪委姚书记吗,来我这里一趟。
姚书记在进入柯副书记办公室时,邵定发进入乔书记的办公室。乔书记让郭秘书回避,关上门。邵定发收起了微笑,等待着乔书记的严厉。乔书记让邵定发和自己坐到沙发里,脸上虽然凝重,但是并没有多少严寒,邵定发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乔书记道:说说吧,怎么会事,舆论反应怎么如此强烈。邵定发知道乔书记所指,正要详细说明和分析,手机响了,邵定发准备关机,以免打扰和乔书记说话。乔书记让他接电话,说你现在也是日理万机的人,不要耽误重要事务。邵定发很感激,说要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要立即关机。乔书记点头,说就在这里接。邵定发将手机贴上耳朵问什么事。刘秘书说电视台来电话说中央台要播出开光大典的新闻,还要搞后续采访。邵定发赶紧说不行!你告诉高台长,容我们讨论,然后决定。刘秘书说宣传部那边同意了。邵定发说你让他们暂缓,我这就向乔书记汇报。收了手机将电话内容报告给乔书记。乔书记略一思考,走到办公桌前提起话题拨号,电话很快接通,说我是乔长松,那个清和观大典的报道不得流向中央台……什么,你们的政治敏感度到哪里去了,直接联系台长,代表省委联系……那好,后续报道就不要搞了,等待通知。走回示意邵定发讲叙。
听完了邵定发的汇报,乔书记开了笑脸,说你做得及时、理智,说明你政治敏锐、处理及时、分寸把握的比较好,还有临危不乱反应迅速,处理恰当。这些都难能可贵,是个成熟政治家的作为。邵定发呵呵笑,说书记我那是在补救,但愿没有造成太大的失误,可是,现在都闹到中央台了,我只有好好反省了。乔书记说,那不是你的初衷,安排不是你独家的作为,是你不能掌控的。这个事我会向中组部来人说明的。这句突兀的话让邵定发很有联想,为什么这个事件要向中组部说明?还是来人?邵定发陷入沉思。乔书记呵呵一笑说,事情过去了就不要老想着,听说你在临湖时候干过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邵定发笑说,是,时间不长。乔书记微笑,听说你还轰轰烈烈处理过史可仁的案子,能说说吗?
邵定发说起了他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言语间略带苍凉。乔书记一直耳闻目睹邵定发的叙述,从声音里捕捉思想的取向和波澜,从脸部表情分析涵养和为人。邵定发不知道乔书记让他讲叙的真正意图,以为乔书记是在了解他的过去,从过去里印证什么,所以尽量将话语说得平稳、客观。乔书记听完叙述反而没有了笑容,说办公室的工作非常重要,你要把握好,晚上有时间多抽点时间学习。邵定发知道这次接见的时间到了,起身告辞。
路上,邵定发一直想着乔书记的态度怎么忽然间彻底变成了两个人了,一个是极有亲和力的乔书记一个是官派十足的乔书记。乔书记后面的让他抽时间学习,既是鞭策又好像是提醒。鞭策什么提醒什么才是急需搞明白的,否则就是看不准方向的瞎努力,往往南辕北辙。
邵定发离开不久,姚书记请求面见乔书记。
他们的谈话时间不长。最后,乔书记说可以进行,但是要注意方式,不可停止他的工作,那可是省委的神经中枢。姚书记有点口吃,说,乔乔书记,要那样恐怕不会有实质性突破也不会有很好的结果。乔书记扬扬姚书记给他的汇报材料,说就凭这些没有经过调查取证的东西能对一个高级干部做出负面认定?假如这些所谓的材料都是真实的话,他邵定发顶多也就是党内警告处分。他和高丽华、夏小雨有染,有证人证据吗,他为夏小雨的公司牵线搭桥没有错,为武威酒厂做推介也没有错,关键是举报人和你们要拿出他受贿的证据,仅凭现象进行怀疑是不行的。关于他利用手里的公权和工作便利安插人事,扰乱正常组织工作,那要看他安排了什么人,安排得合不合理,使用了什么手段,要是进行了正常的向组织部门提建议,应该是合理的,我们的领导人不是兼有发现和推荐人才的义务吗?至于他侄子的事情,不一定就是他本人的意思,也可能是夏小雨的暗中表示感谢的行为,穆祥县的案子可以重新调查,该谁负责就谁负责。还有语意不详的受贿多少万元,又没有行贿人,这些希望你们逐一落实。眼看乔书记有意袒护邵定发,姚书记连忙转弯,说我是请示书记调查方略,因为邵副秘书长的职位很重要又很敏感,不得不慎重,有了您的指示我心里落实了,先从外围秘密取证,在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新的安排。乔书记说,这样很好,不要搞得鸡飞狗跳的,听风就是雨。像邵定发这么年轻的高级干部,盯着他的人一定很多,对他的阴谋一定也不会少,哦,你们还可以考察他在临湖工作时的情况,和现在的做个比较。姚书记说,乔书记这可是组织部的工作范畴呢。乔书记说你们纪委本身就兼有组织部的工作职能,在调查取证过程中代替组织部考察干部。
姚书记没有话可说了,只有用服从替代心里的怀疑。他带着矛盾的心情离开乔书记办公室。一边是举报材料和柯副书记的调查指示,一边是省委书记的明确表态,他思考再三,目前只能按照省委书记的指示办,办理过程中做个变通,那就是在调查过程中秘密行使对邵定发的监控以满足柯副书记的要求,必要时候秘密传讯邵定发。
邵定发回到办公室,刘秘书向他报告说汤处长来过,你不在他留下一句话:我提前去穆祥县查访那个事情。邵定发一惊,哦了一声,说这么急迫地上任当县太爷了。刘秘书不知所以,汇报了几个亟待批复的急件,说批件都放在您的办公桌上,哦,你走后不久唐处长来过。邵定发问她说了什么事情吗。刘秘书说我问了她说没有,也就是来问问有没有重大的工作安排,想提前知道好做准备。邵定发没有言语,走进里面的办公室。此时,他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还沉浸在对乔书记话里分析出来的利好判断里。电话铃响了,是唐静茹的。唐静茹问乔书记和你说了什么。邵定发问你怎么知道乔书记和我谈话了。唐静茹说这个你不用管,乔书记什么态度。邵定发说电话里不好说,要不你过来。
唐静茹很快到来,邵定发简明扼要地说了过程,重点放在那两句有点矛盾的话上。唐静茹说那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唉呀——
“怎么了?”邵定发惊问。
“不好,姓柯的要对你不利。”唐静茹惊慌地说了她的所闻,说姓柯的昨晚脸色很阴暗,也没有对我进行动作,问他,他是只说了一句:想跟我斗法!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早上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事。邵定发初听也是吃惊,但是仔细一想明白了大概,赶紧给汤遥打电话,让汤遥不要微服私访了,赶紧撬开顾维颖的嘴,问他邵国栋在穆祥县的真实情况,说他要是不说事情会很麻烦的,有人在搞动作。汤遥说你放心,顾维颖应该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邵定发对唐静茹说,那五万块钱要立即处理。唐静茹说你交给我,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那是他姜杓代替你送的,封皮上的字都是姜杓代替你写的,你毫不知情也不知道里面装着多少钱。邵定发问这样人家相信吗?唐静茹说相不相信在于我了,哦,我差点忘了,我那个房子里留给你的两份证书和文件是你拿走的吧。邵定发说,自从你离开后我只进去一次,看到的就是你留下的那封信。唐静茹说,坏了坏了,我后来去过,我留给你的证书和文件不见了,我以为是你拿走了,现在看来一定是有人拿走了。不对啊,要是小偷拿走房产过户和小车过户文件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莫非……邵定发说你不要想了,这个事我来办。唐静茹看着邵定发似乎不敢相信。邵定发微笑,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说我现在的消息比你们灵通多了。唐静茹说我相信,但你要把握好力度和火候,还有我们俩用过的床单也一并失踪了,估计是包裹证书和文件用的。邵定发说但愿如此,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没有动过的红包交给唐静茹带走。
邵定发打电话给安局长,说我有事和你说,晚上方便吗。安局长说你我还说什么方便不方便,那不是外道话了,在锦园春怎么样。邵定发认为锦园春也是高丽华的地盘,虽然高丽华和自己关系很深,可是现在和姓柯的有染了,保不准她没有外心,说还是换一家吧。安局长说那就水上人家吧,那里你还没有真正领会其中味道呢。话语里流露着诱惑。邵定发说你不要老想着那些花花草草的事,你现在是大局长了,盯着的眼睛可多了,应该收敛一些,否则会出问题的。那好吧,我们还是锦园春见,你告诉郭老板就我们两,什么人都不叫。安局长问什么机密大事这么保密,能不能提前告诉我。邵定发想了想,说唐静茹原来在香榭路上的住宅进去小偷了,丢了两本过户文件和证书。那里可是你老兄的领地。安局长问是什么过户文件和证书,什么时候发现丢失的。这正是邵定发不好启齿的,说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涉及私事和敏感,还是见面谈吧。两人约定留点在锦园春八楼蓝屋子包间见面。
敲门声把邵定发从冥思里拉回,说请进!门无声地开了,焦化蓉那徐娘半老的笑脸出现在门洞里。邵定发忙坐正身体,拿起笔问,焦主任是不是问省委考察团的出行安排?
“不是!”焦化蓉的面容颤抖,走到邵定发对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架势她有许多话要说,邵定发现在不想和人谈工作,可是对焦化蓉又不好拒绝,起身给焦化蓉倒水。焦化蓉笑着拦住,说主任,不用了。我就几句话。邵定发坐下,笑呵呵地等着焦化蓉说事。焦化蓉盯了邵定发一眼,好似从这一眼里看出她所需要的东西,右手理了理鬓发,笑呵呵说,听说纪委那边开始了某些动作了……
“哦。”邵定发似乎不大上心。
“听说和咱们有关……”
邵定发还是哦,依然漠然。焦化蓉有点着急了,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语言来表达。邵定发呵呵一笑,说,焦主任,谢谢你,我明白了。焦化蓉不敢相信,脸上问号没有消除。邵定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和微笑。焦化蓉说,还是邵主任聪明,一点就透,真正是非常之人……邵定发不等焦化蓉继续感概下去,问还有事吗?焦化蓉呵呵笑,说还真有一件事……唉算了,现在是多事之秋,以后说吧。邵定发知道她这是在欲擒故纵,说,没事的,请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这个时候邵定发必须是有求必应,何况刚才焦化蓉还拿了那么重要的信息和他交换了呢。那个信息一出口,邵定发就知道是什么事,在此之前唐静茹和他说了类似的信息和猜想,现在正在为可能的后来做补救工作,所以他愿意听焦化蓉嘴里还没有说出的事情。他想焦化蓉不会拿别的事情来麻烦自己,一般的事情她自己就可以摆平的,何况她还有一个常委朋友呢。没等邵定发想出结果,焦化蓉说,我有一个同学在临湖市宣传部工作,他老是想找我调进省宣传部。我哪里有那个能耐啊,呵呵呵。邵定发明白了,焦化蓉和宣传部、组织部关系不是特别亲密。哈哈一笑,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邵定发投石问路,要调一个普通的干部即使焦化蓉办不成,古秘书长就是一个招呼的事。焦化蓉的回答让他知道了问题的内涵,那是个男同学,叫龚诗怀。焦化蓉索性说是她大学的初恋。邵定发说这个事情给临湖那边说说,至于宣传部这边只能给廖副部长递个话,成不成我不敢保证。焦化蓉说有你的话就行了,后面的我来跟踪,问邵定发要不要请请廖副部长。邵定发说先看看情况再说。焦化蓉说,现在不急,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您要是忘记了我到时见再提醒您。邵定发心道:现在要是不急你为什么现在提及,还不是用现在的机会拿捏我?笑容满面说,那就听你安排好了,我可是随时从命。焦化蓉千恩万谢地走了。
焦化蓉一走,邵定发就给薛思清打电话,说知了情况。薛思清说这个没问题,我给临湖说。还说了姜杓在青江的那几个人现在老实了很多,问你是怎么让他老实的。邵定发呵呵一笑,说我怎么可能指挥得了他们呢,可能是姜杓觉得风向不对吧。两人在电话里发出会心大笑。接着给廖长海打电话,问你老兄现在忙什么呢。廖长海说我干的这个事你不是不知道吧,正在给电视台擦屁股呢。妈的,那些记者也太他们的喜欢惹是生非了,都不知道自己都几斤几两了。邵定发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素质的人怎么做到宣传部副部长的位置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嘴上呵呵笑,说你老兄就不要埋怨了,天下要是没有事,要你我这些人干什么,吃干饭还是遮挡风雨。廖长海问,你现在打电话不是专门和我聊天的吧,呵呵,有话讲有屁放,不要耽误你那里的机要。邵定发正要他有这个态度,将焦化蓉的托请说了。廖长海说正好,我们要派人进驻电视台、报社进行清理整顿,让那个龚诗怀先去报社干一程怎么样。邵定发笑说,那不是正好嘛。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哦。话筒里传来廖长海的嘎嘎怪笑,说以后我要求你的事要是这么干脆就好了。这话还真是让邵定发不好回答,笑着说,那就以观后效吧。两人在笑骂声音结束了通话,邵定发松了一口气,原打算给焦化蓉通报,还是忍住了,现在他想到该和安局长见面了。
安局长先邵定发到达锦园春,支走了所有人。他们例行亲热过,立即转入正题。邵定发说那是房产证和别克轿车入户证。说这个都没有问题,关键是那两份过户文件。唐静茹为了感谢我给她当了大媒人,将她的房子和别克车转送给我了。我怎么可能要呢,要是接受了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不便和麻烦。安局长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个还真是要命的遗失,要是传到柯书记耳朵里那不是好玩的。
邵定发说,这个我不怕,当初就是柯书记提议的。就怕有人借着这件事情做文章,现在的情况你多少耳闻了一点吧。邵定发故意这么说,说是柯书记提议的就是要让姓安的消除对他们关系的不利猜测。邵定发后来打听到,姓安的和姓柯的并不是真正的表兄弟关系,也巴结不上,那个亲戚关系是他自己的杜撰,他本人只和汤遥有个一面之缘,汤遥也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安局长听了邵定发后面的话吃了一惊,问要变天了。邵定发呵呵笑,不是,你不要往坏里想。
“哦,那就是好事了。呵呵呵,那老哥要提前祝贺你了。”
“祝贺啥,什么都没有开始呢。话不要说出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安局长说知道,我会守口如瓶的。过户文件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三天后给你准信,那些人我会搞定的,只要是他们偷的。邵定发说那就谢谢了,想说那条他和唐静茹用过的床单也失踪了,一并追回,可是不敢说,一说就是提醒。安局长要传唤上菜,邵定发说饭我就不吃了,我还有事办,等闲了我在和大家好好聚聚。安局长说你不吃我也走了。两人一道下楼。在一楼他们邂逅高丽华。
高丽华可不是偶然巧遇,她是接到郭老板的电话,呆在停车场的车子里专门等候邵定发。邵定发来了她没有招呼,她想等邵定发出来时和他造成巧遇。她一直守候在包间外,听到开门声赶紧提前下楼,才有这次意外。高丽华现在不似原来的轻松和洒脱了,笑容有点羞涩,自从在“舔园”见面后就是如此。当邵定发主动招呼她,高丽华才生发出热情,伸出手说,幸会。高丽华的手冰凉,由手心传递到邵定发的心里,不由得暗惊,嘴上呵呵笑着说,幸会幸会。安局长看到微笑,说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借故离开。
邵定发请高丽华坐到大堂一角的沙发里,谢绝服务员上前服务。高丽华坐在沙发上不敢睁眼看邵定发,邵定发没事人样,说,高经理,开道你们还好吧。高丽华说,开道那样也是正常的,自从你和开道谈话后,他没有在闹了,但是我们一直冷战。现在我感觉开道其实是很好的,我不想失去他,可是我还不能坦然面对他,心里愧得慌。邵定发坐近高丽华拉着柔若无骨的手,推心置腹说,时间会平复一切的,只要你能坚持对他的爱。至于其他的,不要多想了,那不是你的错,走进历史的东西无需耿耿于怀,再说姓柯的那样人迟早会退出历史舞台的,现在就有可……哦,我们不说这个,振作一点,开道会化开心中冰冻的。高丽华抬头,眼眶里噙着泪水,感叹说,你你真好,嫂子嫂子真有福气。我我还想……嗨,不说这个了。哦,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什么事,说。”
“去年腊月我们不是在‘舔园’相聚吗?”
“是,怎么了?”
“那天,你临时退场。其他人都感到惊讶,唯有姓柯的不言语。回到房间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上不了台盘的东西,想跟我玩心眼。’我不好问,不知道是不是针对你的。”这句话高丽华早就想告诉邵定发了,可是经历了那个事,她不好意思在和邵定发接触了。现在,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她要用这句话感谢邵定发对张开道的劝说和对他们家庭的维护,觉得邵定发这样的人不该受到阴谋的伤害。邵定发呵呵一笑,说,谢谢你的关心,你不要多想了。其实邵定发明白了那是姓柯的发泄对自己不告而别的不满,只是不想让高丽华这个无辜的人搅和进去担心。问高丽华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高丽华黯然。她心里有很多情感要表达,但是有不能表达,手被邵定发握住的感觉真好,她不愿意邵定发就此离开。这样近距离长时间握手还是第一次呢,想多被握一会儿,冲着邵定发嫣然一笑,说,就不能多待一会吗?邵定发无言地笑了,没有撤开握住的手,暗里加了一点力。这一点力让高丽华很温暖很感激,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忽然,一个有点粗嗓门的女声袭过来,声音不大却熟悉,内容是惊讶,听在邵定发的耳朵里无异于是当头挨了一颗重磅炸弹,赶紧撤回握住高丽华手的手。高丽华不知道怎么会突然间发生了这个变化,愣愣地带着两串泪水眼巴巴地盯着邵定发。邵定发脸上煞白,呆呆地望着大堂服务台。服务台前面站着几个前来问询的人,其中有两个女人,都背对着他们。邵定发一脸惊慌,像是见到最害怕见到的人。高丽华轻声问,怎么了,你……邵定发这才从惊惧里醒悟,忙说,没什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高丽华愣坐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骤然而至的事故。
邵定发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从杨春枝嘴里发出的,他岂能不惊惧?杨春枝现在还没有工作,整天在街上看新鲜。她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邵定发谢绝了很多人的热情和很多很好的工作。他不想因为老婆的工作联系上任何人,那会给人落下口实的。他让杨春枝上街自己找工作,说不管是什么工作也不管工资多少,一定要自己找。杨春枝理解邵定发的想法,虽然对那些很好的工作流失很惋惜,那些工作工资高很体面又轻松,但是体谅邵定发的用心,她还记住邵定发在临湖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当我还是一个乡村教师。现在,杨春枝是来锦园春找工作的。她找了很多家商店,饭店,由于她没有打出邵定发的牌子,人家问她是什么文化,她只能说上过小学一年级,经理们都摇头,说他们需要年轻的漂亮的有文化的,那样就给他们多了一个广告牌。她走过锦园春,因为楼太高了,她没敢进入。这回是回家,壮着胆子进来试试,反正多失败一次也不多。她想,大饭店总该需要清洁工吧,不行的话干洗碗工也行。她哪里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在,还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坐在沙发里手拉着手说话,情不自禁发出那声惊讶。惊讶过后,善良和聪明占据了主导,她不想让心爱的丈夫难堪更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急速转过身体走到服务台前,站到那两个客人里。等邵定发出门后才转过身体,望向邵定发坐过的地方,高丽华仍然在座,好像失神地呆坐。杨春枝很想走过去看个真切问过明白,但是,迈出的脚步迟疑了。女人的善良再次阻止了她的好奇心和妒忌心。
这个夜晚,他们没有做爱,也没有吵架连互相询问都没有,完全是两个没有见过面不理解情况的人。邵露却津津乐道地说她进入新学校的感受,说大城市就是有优势,我们那里的高中也是省示范中学,可是和这里的一比就没法提了。邵露是从心里满足到嘴边,化作喜庆的语言释放出来。在家里邵露是中心,邵露高兴了全家都高兴。可是,今天邵定发有点闷闷不乐又有点心不在焉。邵露问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杨春枝呵呵笑,说你爸爸正在想全省的大事呢,呵呵,你就不要烦他了。邵定发听了很不是滋味,说你们吃饭吧,我出去走走。也不管母女俩什么反应,套上外衣开门。
天在满城灯火里迷糊,夜晚的寒冷让邵定发打了一个寒颤,头脑里的奥热疏散了不少,默默地看着稀疏的星空。忽然,脑子里迸发出人和人性这个人们掰扯得没完没了的似乎永远没有满意答案的哲学的文学的命题,嘴角发出苦笑。杨春枝明明看见了自己和高丽华,却不当场揭破,回家后也不问,只拿话语善意的点示自己,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这个度量和智慧似乎和一个来自农村的没有文化的妇女搭不上界,她身上具有的是不是人性美的一面还是深藏着某种阴险……没等邵定发继续联想,手机代替了他的思考,来电话的是顾维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