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抉择
就算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乔菲，也知道那个周仁希嘴里所说的“停战”恐怕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他们想要寻找福雷的目标如果真的是相同的，或许能够达成短暂的停战也说不定。“你确定他真的在这座塔里？”乔菲已经记不起这是罗青第几次这样问了。
“我当然确定。”周仁希的声音从街道那边传了过来，“我们必须抓住他。”
“你不也是地球事务总局派到军情局的特务吗？”罗青突然道，“你的角色和福雷的角色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是个人类，而福雷不是，这就是最大的分别，罗青。”周仁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我知道你自认为很高尚，但是你最好想清楚，他和你不一样，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他体内纳米机械的来历，这太危险了，比你要危险得多。”
周仁希把罗青看作威胁。乔菲忍不住轻轻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他可以理解周仁希所担忧的，罗青身上确实有一些很让人不安的特质。如果不是周仁希代表着的是地球事务总局的话，乔菲简直想大声赞同他了。
“他们杀了很多人，也想杀我。”乔菲听到罗青在自己的脑子里对自己说道，“攻打j城也是以他们为主导。”
那又怎么样呢？乔菲几乎是有点赌气地想道。但其实他也很清楚，周仁希的那群人肯定比罗青要可怕得多。但是一想到一周都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白帝”现在成为了众矢之的，乔菲就莫名觉得不悦。
他控制了那么多人，对杨凯动手，还对自己动手……他对自己一开始的帮助也只是为了混入守门人的地下城而已，自己不用自作多情，也没必要把他当做什么重要的人。
等一会儿……是自己看错了吗？乔菲皱起了眉头。
“你没看错。”
罗青猛地站了起来，“全体注意，准备战斗！”
“罗青，你什么意思？”乔菲听到周仁希的声音叫道。
“周仁希，调转你的枪口，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快！”
乔菲咬紧了牙关，刚刚还在念着的那个“朋友”，现在就走上门来了……在街道的尽头处，一群像行尸一般的人已经慢慢走了过来，在最前面带领着他们的，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熟悉到她不想去看。
“处长！”那个人还在大声叫喊着，“罗青！”
“他变了好多。”乔菲听到罗青低声道，不知道那是在外面的罗青在轻声低语，还是他在自己的大脑里在说话。
他的确变了好多，现在的“白帝”变得比以前更加狂妄，也更加乖戾。他以前一直很沉稳，也一直看上去心事重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上有一种能够让人安心的气质。但如果是现在重新遇到他，乔菲只会选择掉头就跑。
也有可能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就像自己的父亲，隐藏了很长时间的本性。
随着那支“行尸”大军和福雷一起而来的，还有一团银白色的浓厚雾气，那是纳米机械，不需要判断，只需要用自己在外面的“眼睛”看一下就能知道。如此庞大的数量，罗青不可能是对手的，更何况他手下还有一支军队。那雾也是白色的，像雪一样白。
“怀特！”乔菲听到周仁希的声音说，尽管二人的距离应该还有好几百米，但周仁希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你最好不要负隅顽抗。”
“负隅顽抗的人是谁呢？”福雷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笑声，“你们现在只剩这一处阵地，已经被我重重包围起来。我刚开始还奇怪，为什么边境的部队很多都消失了，原来全都撤到了这里，很好。”
“福雷，你到底想要什么？”这是罗青的声音，他的脸色看上去也很难看。
“我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福雷笑道，“一个可以让人类重新找到故乡的东西。”
“你、我、乔菲的故乡已经毁灭了。”罗青咬牙道，“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如果时光机器可以使用，你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告诉我别做傻事了。”福雷语气当中的笑意已经越来越少，“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罗青。交出这座塔，不然我就用守门人的血肉去攻打守门人的阵地。”
他没有在开玩笑，如果让他身后那些已经状如行尸的“军队”攻击这座塔，守军很有可能会抵挡不住，没有人能够对着自己的亲人开火——就算他们无法确认自己的的亲人在哪里，但一旦真的打起来，很难保证他们的家人不被波及。乔菲在地下城的时候看到过这些人安然生活的样子，虽然那里的生活状态并不是很好，但大家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想必这些士兵在回家的时候也是如此。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在军队里服役，敌人的军队中有自己的父亲……就算和父亲无法完全和解，也是没办法动手的。
忽然，乔菲竟然有些嫉妒他们，他们至少还有亲人可以担忧，但是自己的亲人却远在数光年之外。就算是罗青……听他刚才所说，他家人的尸骨就埋在地底，也许就是乔菲在旧时代的电视上看到过的罗家另外的两个科学家。说难听点，他还可以凭吊他们。
但我的父亲……虽然没有死，可也不算活，我可以见到他，可还得再等上两百年。这一周多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乔菲却只是觉得空虚。在地下城逃出来之后，她更是觉得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意义，号称是“同胞”的组织想的是强迫自己冬眠、帮助自己的“朋友”其实是个恶魔，而罗青……救了自己的性命，也强制注入了纳米机械。
这种窒息的感觉，当年在家里她也时常能够感觉得到。
视线突然被打断了，乔菲感觉到一个人走了进来，走进了自己所在的大厅里，她不知道怎么切换视角，但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她的眼前就呈现出自己本来的视力能看到的东西：大厅内部的陈设，还有一个走进大厅的男人。那是韦克，守门人的军队长官。
他为什么会来这儿？乔菲皱起眉头。就是他面无表情地对着我说，我是他的“同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韦克的脸色看起来很严肃，“我知道我们的确做得很过分，我也有女儿，就在对面的那支军队当中，相信我，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这话让乔菲有点不知所措，她愣了一下，听到韦克继续说：“当初是我把你迎到地下城的，不管是地下城沦陷也好，你差点被抓也好，我都有责任。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这一战过后，也许我不能回来向你道歉，但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在地下城内和你分别的时候，我说了要帮你查你父亲的资料，本来我是不该把‘人马座计划’的资料给你的，但是现在……我们很可能都会死，给你也无妨。”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芯片，“把它插到这个房间任何一个终端上，你就能看到真相了。”
那块芯片轻得不可思议，让乔菲忍不住掂量了一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找了那么久的答案，竟然就在这样一块轻若鸿毛的芯片里？她抬起头想确认一下，韦克却已经回身出去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乔菲皱着眉头想道，你能不能不要再偷听我的思维，仔细打你的仗。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他这么做对他绝无好处，他能当上守门人的司令，肯定不是普通人，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泄露组织里的机密？”
小事？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的事之外，其他人的事全都是小事？罗青，你不要太自负，我见多了，也受够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要去看，至于韦克的心思，等战斗结束再问他好了。乔菲回身走向那个她刚才找出三维图纸的房间。
“这边战斗已经开始，我不知道能顶多久，一旦情况危急，我必须带你离开。”
随意吧，但必须让我看完。
乔菲走到终端前，拿着芯片的右手竟然有一点颤抖，对了好几次才对准接口。短暂的等待过后，终端屏幕上出现了一堆数据，如果是平时的话，乔菲根本看不懂，但是现在由于体内纳米机械的原因，她竟然能像阅读母语那样轻易读懂这些数据。
而等她把这一页的数据看到末尾的时候，颤抖已经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再也忍不住，眼睛一酸，差点痛哭失声，但她只是哭了一声，然后就猛地把所有的哭喊噎在喉咙里。她没时间，她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
“这不可能。”她听到罗青的声音在说，“怎么会……”
你也看到了，事实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