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分散
当罗青等人再度走出那栋大楼时，一缕阳光轻轻地刺破了夜空，天上隐隐的黑云和周围的风沙也遮挡不住那缕阳光。罗青在大楼门口呆了半晌，怀中的婴孩忽然动了一动，隔着襁褓和好几层衣服，他似乎能感觉到怀中的生命似乎变得温暖了。阳光越来越亮，罗青的双眼忍不住轻轻地眯起。但是一旁的蝎子却忽然全身一颤，猛地捂住自己的左臂，周边的人连忙向蝎子看去，蝎子跪在地上颤抖了半晌，然后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的。”
“你那个样子不像是没事。”大熊皱着眉头走到蝎子身边，把她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蝎子扶起来，“我扶你吧。”
一瞬间，罗青觉得自己似乎看花了眼，蝎子那张坚毅的脸现在竟然露出了害羞的表情，甚至还有一点脸红。这应该是罗青自己看错了，毕竟蝎子应该已经没有“脸红”的生理机制了才对。
但是蝎子的脸色的确是从未露出过的，大熊似乎没看见一般，这是扶着蝎子往前走，走了没两步，忽然一愣，回头对着罗青道：“那个人是不是军方的？”
罗青顺着大熊走路的方向望去，在马路另一边的废墟旁，一个男人正在慢慢走过来。如果罗青还拥有那样庞大数量的纳米机械的话，恐怕早就注意到那个人了，“没错，是他，他叫杨墨。”
“真是个怪名字。”大熊嘟囔道，“我先把蝎子安置在车上，你给他说一下，派飞船下来接你们走吧。蓝山，过来，我们都走。”
“老大，真的不动手啊？”蓝山有点木讷地看了一眼大熊，又看了一眼罗青。
“你个呆瓜，快点过来。”大熊的脸涨成了紫红色，整个人仿佛被蜇了一般，激动地叫道。蓝山吓了一跳，连忙点着头跑过去。
“熊老大，谢谢你了。”罗青看着大熊三人的背影，只觉得亲切。
大熊回头看了罗青一眼，冷笑一声，“你可别得意，我们都是盗匪，下次见到你，我们恐怕会继续抢你，没二话。”
“那我可就等着了。”罗青苦笑着摇头，忽然看到大熊向自己抛来一个东西，他连忙接住，发现是一个方正的小通讯器。
“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联系我们。”大熊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阿龙和鸣凤的孩子……不……总之就是那个孩子，你会照顾好的，是吧。”
“我会把它安置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等他长大了，这座城仍是他的。”罗青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可是如果他表现出危险性和攻击性，我可能就会在他完全成长之前杀了他。”
“如果是那样也没办法。”大熊叹了口气，“我们以后会来看他的。”
蝎子这时候也微微回了一下头，对着罗青笑道：“要和他好好相处哦，罗青。”
不知道为什么，罗青总觉得蝎子的这句话有点诡异，正想再说些什么，大熊、蝎子和蓝山三个人就已经一起向飞车的方向走过去了。一边走，大熊一边还在对蓝山说：“呼叫之江，让他们来接我们。”
“老大，你不是说不想欠他们的人情吗？”
“该弯腰的时候还是得弯啊……”
“我已经呼叫了。”蝎子开玩笑般地说道，“而且我用的还是你的声音。”
“蝎子……我们回头算账……”
等到三个人都坐在了飞车上，蝎子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大熊的肩膀，蓝山将飞车开起来，向着城外飞驰。大熊看着周围的楼房废墟，还有那些已经枯萎变成褐色的藤蔓，喃喃道：“不知道回去怎么跟木老交待，我们组一下子就少了两个人。”
“老大，你放心，木老那边还有充足的人手，你别忘了前段时间黑虎组、百灵组都被灭了，生还的几个组员正好可以补充其他组。”蓝山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最近那边的杂种们有点嚣张啊。”大熊皱起眉头骂道，但随即发现自己似乎连带着把身边的蝎子也给骂了，连忙有点紧张地看了蝎子一眼，“我……我可没说你啊。”
蝎子似乎在发愣，听到大熊的声音，也只是一笑，“没事，骂了也没什么。”
“你这次……做得很好。”大熊咳嗽了一声。
“是啊，我这次总算不目光短浅了吧？”似乎在挑衅一般，蝎子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一眼大熊。
大熊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又咳嗽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是……”但是说完却又忍不住笑了。
蝎子也笑着看了一眼大熊，然后就又把头靠在大熊的肩膀上。她很久没这么做过了，尽管左臂的变异仍在继续，但她有信心可以将其有效控制，等到了机械镇，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也不枉她冒这么大的险。
罗青问她为什么要为那个孩子出头，蝎子其实只回答了内心想法的一半。
在蝎子的左臂，在电子管和机械结构当中，残存的那一丝人类的肌肉、神经和皮肤此时已经变成了绿色，尽管被袖子挡着，但是蝎子自己非常清楚，那种植物化的“病毒”已经通过仅有的神经侵入了自己的身体。
蝎子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罗青此时当然对远处的蝎子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一无所知，他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不远处的杨墨身上。
在刚刚注射了“该隐”的时候，罗青通过消灭藤蔓大量增殖体内的纳米机械，将“白雾”几乎扩展到了整座城市，他自然也注意到那时候杨墨已经偷偷地来到了附近，一直跟踪自己，也知道了那支五十人的陆战队加上一名驾驶员已经全部被林峰杀死了。罗青觉得很对不起杨墨，如果自己早点注射“该隐”的话，也许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惨剧。可是为了不伤害杨墨的自尊，罗青不能让杨墨察觉到自己是知道这些事的。
杨墨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这和当时他好不容易逃出那些藤蔓的追杀时颓废的表情完全不同。杨墨似乎有一种天生的魔力，可以在任何情境下给自己戴上高深莫测的面具，也许这是他混迹政坛的看家本领。尽管在“迦南”号里没有住多久，但是罗青当时就看出来杨墨尽管只是一个情报局中尉，却比他那个当中校舰长的哥哥还要适合政坛，他的人脉、城府和经验都是他哥哥无法比拟的。
罗青害怕这种人，尽管他知道杨墨对自己是没有实质性威胁的。
看到杨墨走了过来，罗青将自己怀中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叶清泽，自己向前两步。
“总算是找到你了。”杨墨长叹一声，走到罗青面前，“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罗青笑了笑，“我没那么容易死。”
“这位是……”杨墨看到罗青旁边的叶清泽，愣了一下。
“这是叶清泽，被我救下来的平民，得拜托你把她送回火星。至于这个孩子，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发现的，还请你不要多问，实在不好意思。”罗青知道，自己说得越多，杨墨就越容易从自己身上套到对他有用的信息，而杨墨对于纳米机械的执着实在让他内心不安，“你还能呼叫援助吗？”
“我联络一下我哥哥，应该没多大问题，当然，除非‘乌有之乡’已经赢得了轨道上的战斗，那我们就只能在地球上住一辈子了。”杨墨的脸色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就被笑容掩盖了过去，“这么说，你把那些藤蔓摧毁了？”
“是。”
“这些藤蔓这么厉害，你都可以击败，难道你现在已经……”
“没错，我现在是纳米寄生体，那两瓶旧人类留下的遗产已经在我血管里了。”罗青轻轻皱起眉头，“你就算想要，现在也没有办法，一旦没了它们，我的‘西维尔氏综合症’就会发作，我就会死。”
杨墨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意思……那对你现在来说，岂不是想死都困难了？”
“这与你无关。”罗青苦笑道，“你还是呼叫支援吧，中尉。”
杨墨凝视着罗青的眼睛，最后笑着拿出通讯器，“电磁干扰已经消失了？”
“应该是。”
果然，通讯器里很快就发出了熟悉的声音，一个声音不断呼叫着杨墨的名字，正是杨凯的声音。杨墨马上道：“哥哥，是我。”
“谢天谢地，到底怎么回事？”明显能听出，杨凯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