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银色的天空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快到罗青必须得提醒自己这不是在梦里，但看着那具“神”的躯体零落散乱，还是太像梦境了。岑岳的飞屋还在继续无效化纳米机械巨兽的其他部分，尽管那些纳米机械已经无人指挥。天边的云朵越来越浓，周仁希的“尼禄”
号已经不在那里了，不知道是被云朵遮住了还是自己离开，不管怎样，这次始终欠了他一个人情，而且罗青还不知道怎么还，杨凯毕竟和他有深仇大恨，就算单凭自己的心意，和周仁希合作也不会让自己开心。
当然，让自己更不开心的，恐怕就是欠了身后这个家伙的人情。
“昊天大神安息。”相国抬头看着不断分崩离析的巨大白雾，苦笑一声，“四年前，我刚刚摆脱地球事务总局的控制，却又遇到昊天大神的时候，我怎么都想不到那样强大的神明竟然也有今天。”
“四年前。”罗青忍不住回头看着相国，“你是说，四年前你刚刚摆脱地球事务总局的控制？”
“四年前，我隶属于地球事务总局的‘六号’。”相国的笑容还是那样惹人厌烦，“但是‘六号’被你打败了。”
“等会儿。”罗青睁大了眼睛，四年前被自己打败的纳米机械，想来想去都只有“山神”，而“山神”被打败之后突然失踪的人只有一个，“你是小山？”
“从某个角度来说，是的。”相国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是你把木老的手臂拿走的？”
“是，我还拿到了木老的身体。”相国耸耸肩，“不然，又怎么会有利用机械镇顶尖技术生产的新一批古街人造人呢。我和皇帝一样喜欢演戏，只不过，皇帝喜欢每个角色都自觉地按照他写的剧本来，但我不会给其他人选择的机会。”
“就像‘白神’不给你机会？”罗青忍不住反唇相讥。
相国稍微顿了顿，“我在古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赢来的，‘白神’对我的帮助很有限，我也没有被它洗脑。”
“但你还是仿效着它重建了你的古街。”没错，相国统治下的古街几乎就是亚尔斯部的翻版，“在现在的古街，再也没有殷聪了。”
“殷聪也只不过是一个被洗脑的渺小者。”相国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
“责任不在他，在古街，在皇帝，在你。”罗青深吸一口气，“他比任何人都要真诚。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把祁钰怎么样了。”
“偶还是那个偶，只不过重新植入了记忆，她很好看不是吗，古街需要一个这样的吉祥物，现在她是古街名义上的公主。”相国咧开嘴笑了笑，“说到底，他们都是人偶罢了。”
“但你口中的人偶却曾经是我的朋友。”可惜的是祁钰现在也不会记得自己了，“看来，就算你已经摆脱了‘白神’，我们两个还是合不来。”
“如果你想要来古街报仇，当然欢迎，但这次机械镇也欠了我一笔债，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响应你的号召，攻打古街了。”罗青心中一动，看来相国对自己这几年的作为了若指掌，“顺便说一句，你可以试试和迦楼罗王合作，虽然仍然是我制造出来的，但他真的很有意思，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能去帮助你，给杨凯透露情报，其实都是我的意愿。”
“你创造他到底想做什么？”罗青不知道迦楼罗王给杨凯泄露了什么情报。
“就这次而言，是为了能够不被‘昊天’发现，是‘昊天’给了我命令让我进攻机械镇，牵制他们的兵力，不让机械镇干扰到，而我却希望乘着这个机会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真能够击垮‘昊天’，我也就解脱了，现在看来这步棋是正确的。”相国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帮助我进一步成长，你就当是我写的另一部剧本吧，这次我是皇帝，他是殷聪。”
罗青冷笑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边飞屋已经清理了几乎所有的纳米机械，正在向这边赶来，岑岳才是对抗纳米机械生物的主力，自己的能力和他比起来都显得不足了。
“我们总会有见面机会的，启示录酒吧之主。”相国似乎颇为忌惮岑岳，看到飞屋飞了过来，就淡淡地道，“希望到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敌人。”
“你不想回家看看吗？”罗青看着回过身的相国，突然问道。
相国猛地顿住了，他回头看了罗青一眼，“有机会的话，会的……但离开这么多年，五方大山已经不是我的家，我的父亲和兄弟姐妹也认不出我来了。”
罗青从来没听过相国说出这样萧瑟的话，不由得怔住了。相国吸了一口气，笑道：“我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过谢谢，谢谢你对他们的帮助，现在我已经自由了，我迟早还是会回去的，到那时候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但我还是谢谢你。”
看着相国逐渐远去的声音，罗青陷入了沉思，他相信相国刚才的道谢是真诚的，虽然连他自己都惊讶为什么要相信相国。想了很久，罗青忍不住低声问道：“如果让他知道你其实就在脚下，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也不会作何感想了。”拉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懒散，“他说的没错，他已经解脱了，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维护亚尔斯部都很成问题。我得尽快赶回西南，从此以后，我也没办法成为你的敌人了。”
“但是两百年之后，你会变得跟一样臃肿。”罗青皱眉道。
“也许我该把自己的野心放小一点，但我还是想知道当年的‘默西亚’究竟是如何进化的，我鼓捣了这么久，连十三级都没有达到，而‘默西亚’却突破了十三级的界限。”拉比竟然叹了口气，“说起来……这次分明是我挑起了战争，最后却要靠你们将我这两百年的积蓄全部消灭，真是讽刺。”
“谁让你的身体太重了呢。”罗青笑道。
“你的那位同伴……”拉比突然说，“那位历史学家，叫叶清泽的那个。”
“怎么了？”罗青没想到他会提起叶清泽。
“我现在保存下的人格，只有最近这十几年‘归化’的人，其他的绝大部分都已经随着躯体的毁灭而消散了。”拉比淡淡地道，“所以，我还保存着对叶清泽的记忆。”
罗青猛地一惊，“什么……”
“她的师姐已经被我归化了，说什么被打死其实也是我有意的误导，我需要让爱丽丝痛恨自己所处的环境，只有这样她才会想要出去，而这也许就是我进化的契机。”拉比解释道，“对抗带来改变的契机，我可以让一切都遵循秩序，但我缺乏偶然，而历史总是充满了偶然。我会继续留在爱丽丝的身体里，至于她要怎么做，现在我也想看看……至于叶清泽的师姐，我可以让她们再见一次面。”
罗青沉吟了一会儿，“不要对叶清泽做什么手脚。”
“只是影响她的感官神经而已，我又不会洗她的脑。”拉比无奈地道，“你想看吗？如果实在不放心，你要不监督一下？”
“那是她的个人私事。”罗青愣了一下，连忙道。
“她对你的情感可不一般呢，就算我不进入她的大脑也能看出来。”拉比竟然开始调笑罗青了。
“做你自己的事。”罗青冷冷地道。
罗青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叶清泽对自己有很复杂的情感，但那不是爱情，她真正的爱情在别处。现在，拉比能够主动帮叶清泽，也算是了却了罗青这段时间的愿望，他之所以那么积极地前往西南，除了要对付“白神”，还有一点就是迦楼罗王告诉他那里有叶清泽师姐的消息。尽管已经失去的都无法唤回了，但就算有一个念想也好。
自己在梦城的梦境里也是这样想的。就算知道那只是梦境，也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甚至当自己醒来的时候都有一点失落，如果能够在那个美丽的梦中永远和亲朋一起生活下去，似乎也挺好的。但醒了就是醒了，当完全清醒之后，就不愿再主动让自己睡过去了。
古街的军队正在缓缓撤军，他们并非毫无所获，相国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这件危机终于还是解决了，但仍有一件事哽在罗青的心头，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
“爱丽丝呢。”
“什么？”拉比愣了一下。
“你会给她选择的机会吗？”罗青咬牙道，“你会让她知道一切吗？”
“她已经知道一切了。”
“那她是怎么选择的？”
“她想回去，想回到亚尔斯部，对她的族人解释一切，并让他们可以自由应用纳米机械，不再受我的控制。”拉比淡淡地道，“不然我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
“看来你也有点变化。”罗青对拉比的回答有点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