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突变
当罗青接通通讯的时候，他还以为只会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他的心思还在爱丽丝刚才的异样上，在这个关头，他可不希望爱丽丝出什么事。但没有从爱丽丝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也让他有点懊悔，如果从爱丽丝身上都找不到“白神”的弱点，那他又能用什么方法呢？他按下按钮，把通讯接到自己的纳米机械上，“喂，怎么了？”
“罗青，你们现在的位置在哪。”白狼的声音从耳朵里传出，听起来分外焦急。
“白狼？”罗青愣了一下，“我现在马上就到东边前线了啊，古街军不是正在向这里进发吗？”
“你快降落……现在在那片区域的天空，出现了非常强烈的能量反应，如果我们的雷达没错，那是一个纳米机械生物。”
“你说……”罗青茫然地抬起头，仿佛能够用自己的眼神看穿屋顶，“什么……”
“快降落！”白狼大声叫道。
“各位！找位置趴好，刚刚白狼警告我们酒吧位置的正上方有异常的能量波动。”罗青终于意识到那东西是什么了，连忙冲着屋内的人大叫道。白神……只有可能是白神，可是这怎么可能。罗青一边控制着酒吧迅速降落，内心一边闪过无数个念头，“白神”为什么会追来这里？这不合常理啊……
“正上方？”杨凯马上站直身体，伸出手想把站在爱丽丝旁边的叶清泽拉过来，但是叶清泽却愣在了原地。
“正上方。”罗青重复道，“白神来了！”
上次是“黑神”，这次是“白神”，似乎每次有“神”过来，自己的酒吧总会坠毁一次。幸好经过上次事件之后自己已经调整了酒吧的动力系统，一部分独立运作的反重力推进器是没有纳米机械辅助运作的。但罗青担心的倒不是“白神”会瘫痪掉自己的动力，而是它直接把酒吧撕成碎片，那样高密度的纳米机械生物，单凭武力攻击也可以给酒吧的结构造成非常恐怖的伤害。
“快躲在桌子下面！”罗青把爱丽丝和叶清泽按到桌子下面，大厅的灯光正在疯狂闪烁，桌子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就算酒吧结构真的坍塌了也仍较为安全，“杨凯，你也——”
“它很生气。”蹲在桌子下面的爱丽丝突然道，“它是……为我来的，它想要把我抓回去！我能……我能感觉得到。”
为了爱丽丝？虽然这的确算是一个解释，但是罗青仍然觉得不可理喻，爱丽丝只是亚尔斯部中的一个人而已，难道关键在“拉比”上？
它过来了……罗青正想对爱丽丝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心头一紧，一个巨大的纳米机械生物直接包围了酒吧，他布置的所有纳米机械监视程序都在同时传回了受到攻击的讯号。
屋外的风声变得越来越大，灯光停止了闪烁，但没过两秒就开始了另一阵的闪烁。罗青深深地呼吸，似乎在感受什么。地板轻轻地震了震，似乎在很远很远的什么地方发生了地震。接着是第二次震动，比第一次大了一些，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灯光终于熄灭了，整个酒吧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但是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当第六声震动传来的时候，罗青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似乎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罗青”叶清泽的声音第一个响起来，充满了疑惑与紧张。
“罗青。”杨凯也轻声呼唤着，他也紧张起来了，罗青听得出来。
“它包围了我们。”爱丽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杨凯和叶清泽都沉默了，第七次震动在此时传过来，酒吧的屋梁发出了不适的呻吟。“难道我们就没有任何方法吗？”杨凯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我的力量和它相比太小，酒吧下降的速度太慢，而且就算降落我们也……”罗青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能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东西，但他看不到在这层地板之下的能源核心，可只要自己动一动手指，不仅能看到它，还能感觉到它……
可是我不想用了，那么多次使用外部能量大幅度提升自己的纳米机械力量，之后再触发自毁程序，已经让“该隐”的核心程序产生了许多自己无法消除的漏洞，那部分程序自己无法编辑，也很难探查，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该隐”会彻底失去控制。这种危险在罗青第一次使用核动力来增幅“该隐”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可是现在，岑岳不在身边，虽然罗青已经通知了他，但等他赶来早就晚了，自己除了再度利用核动力来增幅力量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酒吧的墙壁和屋顶发出更多的呻吟，自己在外部设置的纳米机械防御系统已经全部崩溃，马上，“白神”就可以冲破酒吧的建筑结构，直接扑进来。罗青到现在还是想不通“白神”会来这里，爱丽丝有那么重要吗？对“白神”来说，它仅仅是丢掉了一个寄生体而已，为什么会这样愤怒？
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他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各伸出一蓬白雾，连接成导线，向下击穿了木质地板，他需要把能量管道做得大一点，让后把它和核动力发动机……连接起来。
罗青忍不住大叫一声，视线变成一片白色，无数纳米机械在他体内疯狂繁殖出来，然后不断向外扩散，为了和白神对抗，他不得不拉高了自毁程序的启动上限，也许它根本来不及启动，“该隐”就会失控，谁知道呢……现在也只能赌，除了五年前第一次注入“该隐”后和彩牛城的藤蔓战斗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让“该隐”完全失控过，它是个纳米机械，不是一只听话的狗，你最好记住，罗青。
酒吧传来一阵更剧烈的震动，他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情形已经可以慢慢稳住了……可是罗青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和白神战斗的消耗实在很大，纳米机械自我复制的速度太快，引发了身体的不适，他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就算有老岭所谓的“神”的力量，但他仍然只是一个人类，他的躯体甚至比杨凯那样的改造人更要脆弱，如果失去了体内的纳米机械，他甚至可能连二十分钟都撑不下来。
“杨凯，启动赛博人模式！”罗青看不见杨凯的表情，“如果我的防线被突破，那所有人中只有你可以免疫被‘白神’洗脑。”
“然后呢？”杨凯的声音也在颤抖，“你觉得我有什么办法能保护我自己不被这个东西撕成碎片？”
并没有……但是罗青不敢说，只好继续加大纳米机械复制的速度，更多的纳米机械像蝗群一样冲出大厅，去屋外重新建立防线，还是不够……就算借助了核能，他还是不足以和“白神”抗衡。罗青似乎明白当初亚当为什么要聚集那么多纳米机械了，如果“白神”不属于地球事务总局的控制，那它几乎可以独自挑战亚当在梦城凝聚的所有力量，只有亚当……只有地球事务总局那样庞大的势力才可以遏制住“白神”，但是现在地球事务总局已经被自己击垮，所有事都必然会带来相应的后果，他早该知道的。
酒吧的地板和墙壁再度传来一阵响声，虽然自己加强了防御，但是“白神”的攻势也变得越来越强……这力量实在太可怕，但罗青心里却又想到了另一件更恐怖的事，“白神”在吞噬了酒吧之后，如果再杀回西部沙漠，把失去亚当控制的那团纳米机械云给吸收了……
那到时候，它一定会成为十一级的纳米机械生物，甚至可能成为十二级，无限接近当初人类唯一的一台十三级纳米机械生物“银空”。一旦纳米机械生物到了十一级的档次，它就会拥有自由穿越地球大气层的能力，甚至可以进行短程的太空旅行，到那时候，“白神”就可以仿效当年的银空，到太阳轨道上吸纳太阳能源，就算它想建立第二个“诸神之桥”也不是没有可能，通过太阳的充沛能源，它可以完成最后的进化，变成第二个“银空”，第二个“天国”。
罗青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没有，如果再加大“该隐”的力量，它就会失控，就算能够压倒“白神”，“该隐”也会变成一个比“白神”更为可怕的怪物。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被父亲赋予了什么样的任务，还不知道当年末日的真相，地球上还有他那么多朋友，刚苏醒的时候，他的确无依无靠，可是现在已经五年了，他不再是一个人，虽然也曾希望在梦境机器里睡个天荒地老，可是他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但他手里实在没有任何一张能打出去的牌了。
“罗青。”杨凯走到了罗青的面前，罗青有点茫然地抬起头，“说实话，你是不是没办法对付它了？”
犹豫了一会儿，罗青只好轻轻地点头。
“所以你赎了什么罪啊？”杨凯微笑着蹲下来，两只手却已经紧紧抓住了罗青的衣领，“这都是你父亲搞出来的，不是吗？你当初也有参与，所有的纳米机械，都是你们的成果。所以你到底在弥补什么？”
罗青感觉衣领越来越紧，“杨凯……”
“我听到叶清泽说你对她讲过你想弥补什么的时候，我还真的被骗了，我竟然真的觉得你这个人还有救，甚至觉得我自己可以牺牲一些东西。但你太让我失望了，罗青，你的路从一开始就错。”
“杨凯。”叶清泽忍不住叫了一声，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好咬着下唇紧张地盯着杨凯和罗青。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有期待。”杨凯苦笑一声，“好了，我们现在都要死了。”
“我们还死不了。”罗青咬牙道，“请你退后，杨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碰我。”
杨凯嫌恶地松开手，刚才有不少纳米机械飞出去的时候也擦到了他的衣服，他像被脏东西碰到了一般拍了拍衣服，然后向后退了几步。
“我会全速降落。”罗青咬牙道，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全身的汗水浸湿了内衣，“然后我会关掉‘该隐’的自毁程序，全力对付‘白神’……我可能会死。如果我死了，你们要立即离开这里，岑岳正在往这里赶，只要他来了，就可以克制‘白神’，你们要和白狼他们汇合，等待岑岳的援助。”
杨凯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想到罗青会这么做。是啊，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罗青苦笑着想。绿城事件之后，他就不再频繁地想过死亡这回事，但现在，他却惊觉死亡一直离自己这么近。一旦“该隐”脱离自己的掌控，骤然失去纳米机械的寄生体会全身机能衰竭而死，就像福雷那样。就算自己命大，在纳米机械抽离身体之后侥幸存活，“西维尔氏综合症”也不会放过自己，那是自己穿越两百年时光的代价，总会有偿还的一天。
“罗青。”
这是爱丽丝的声音，罗青有点意外地回过头。
“‘白神’要的是我。”虽然叶清泽扶着她的肩膀，但爱丽丝的眼神很坚定，“只要把我交出去，就没事了。”
罗青却是沉默了。一瞬间大脑里闪过万千个念头，“你愿意吗？”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我终究是逃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