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裂变
“我说了。”岑岳仍在呆呆地看着另一边的“迦楼罗王”的时候，听到了杨怀本的声音，“你看着就好。”这到底是什么？一分钟之前，岑岳只觉得这是宫廷政变，但现在，看着和相国长得完全不同，但是声音、语气和气质都和刚刚“死”去的相国一模一样的“迦楼罗王”，岑岳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一场戏，一场超越自己理解的、早就经过无数次排演的戏。
“看来成功了啊。”杨怀本冷冷地道，朝着迦楼罗王微微向前一步，“现在你总没有什么借口了吧，相国？”
“杨少将，我从来都没有用什么借口，也没想过敷衍你。”迦楼罗王微笑道，“我说过了，只要我成功，我马上就会答应你的请求，毕竟那和我们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岑岳见没有人理自己，有些慌忙地道，“你说你是相国，那迦楼罗王又去哪里了？你到底是迦楼罗王，还是相国？”
“很简单的‘辩证法’而已。”迦楼罗王摊了摊手，“我的确是相国，但我同时也是迦楼罗王，因为迦楼罗王本来就源出相国，他只是相国的意识分化出的一个‘对象’。准确说来，在古街当中，每一个人都是‘相国’，我按照自己的意识复制了无数人造人，虽然他们的职位、阶级各不相同，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我自己进化。在这些人当中，‘迦楼罗王’是一个难得的异数，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赛博人，在我的帮助下制作出了‘如意珠’，也就是他脑中的逻辑运算单元，本来觉得这样处理他会沉溺于自我，没想到他真正的目的是能够跳跃出意识的框限，自由地改写自己程式，脱离我的掌控，最后甚至想要布局对付我。我很中意他，所以在他刚才杀死我上一副躯体的时候，我启动了隐藏的程序，用我的主人格吞并了他的人格，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源头，所以从现在开始，‘相国’就是长这个样子的了，但这个相国是全新的相国，是超越了过往的自己的相国。”
“你的方法太疯狂了。”杨怀本皱眉道，“你就没想过，如果他们真的脱离你的掌控呢？人类曾经犯过这样的错误，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重蹈覆辙？”
“进步需要风险。”相国淡淡地道，“对我和古街来说，像‘皇帝’那样固步自封才是最可怕的。我知道，如果迦楼罗王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他根本不会让我得逞，如果他刚才动作更快些，我可能来不及进行意识转换，但不管怎样，我现在得到了一副千锤百炼、攻击距离可远可近、还不再惧怕纳米机械生物的完美躯体，如果让我自己研究这副躯体，花费的时间可就不止这几年了，对于我来说，这种进化方式是最经济的。”
“你现在已经不再害怕被纳米机械控制。”杨怀本冷冷地道，“所以我们可以开始合作了吗？”
“当然可以，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找我帮忙。”相国笑道，“看到你身上的纳米机械时，我就猜你应该是地球事务总局的残党，如果你真的是，那必然也是理事之一，你的同伴们已经分化成了不同的派系，其中有些和罗青保持着较为和平的关系，但我却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这么主动地来帮助罗青。”
帮助罗青？岑岳愣了一下，多看了杨怀本几眼，这个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典型的军人作派，但是却让人捉摸不透，他为什么会帮助罗青？
“也许是个陷阱。”夜提醒道，“专门来让我们或者罗青放松警惕，在最重要的时刻背后捅我们一刀。”
或许真的是吧，但是现在岑岳也没有任何时间来观察了，“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帮忙，还请尽快，罗青在东南，坐标我可以发给你们，但我已经拖了好几个小时，罗青那边的情况肯定已经非常紧急了。”
“我不能自己动手。”杨怀本淡淡地道，“所以我才来找相国，我还去找过你，岑先生，但没能找到。”
原来是他。“我以为你是在找杨凯。”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对科考站的那名工作员谎称找他仅仅是为了不被过度怀疑。”杨怀本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终端，“你把这个交给叶清泽。”
又是一个让岑岳意外的名字，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叶清泽？”
“告诉她，她的老师司马章死了，是被人谋杀的。”杨怀本的脸上有一丝悲伤，“我也是司马章的学生，算得上是叶清泽的师兄，和叶清泽见过几面，我知道她最近一年多转向了末日史的研究，但她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这些资料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资料我都看过，但我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组织一个更加明确的真相。”
“被人谋杀？”
“军情局的人动的手，我还不能确定是军方的意思还是军情局内部也有叛徒。”杨怀本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的肌肉显得很僵硬，“我怀疑……是杨凯的人动的手，要么就是以前杨墨带出来的人。”
“不可能。”岑岳下意识地道，杨凯帮了他很多忙，罗青、叶清泽与他的关系也很好，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一定搞错了。”
“我有时候也真希望我搞错了。”杨怀本苦笑一声，整理了一下军服，“我先离开了，相国，你必须遵守约定出兵帮助罗青，不然我会让你的古街在很短的时间内毁灭，甚至包括你。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力量。”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放任那样可怕的东西存在，你的威胁是多余的。”相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好不容易才剥离了‘白神’对我的控制，不能让一个更疯狂的东西再控制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那个军队同僚也——”
“他绝对不能留。”杨怀本淡淡地道。
“你们在说什么？”岑岳有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让他来给你解释吧，我现在要——”杨怀本的话突然卡住，连他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冻结，似乎时间在这个人的身上停止了一般。
岑岳和相国相互看了一眼，都对杨怀本的异状有些奇怪。只是相互看了一眼的功夫，杨怀本整个人就都跪在了地上，不断呕吐着，却又什么都没吐出来，相国正打算上前，岑岳却猛地拦住了他，这是一个纳米机械寄生体，对这样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
“你最好开启你的‘如意珠’。”岑岳冷冷地道，他还是不习惯把这个迦楼罗王模样的人看成是“相国”，“不然的话……可能会被感染。”
相国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怀本，似乎没有把岑岳的话放在心上，但是岑岳注意到，相国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而平静，看来已经进入了赛博人模式。虽然他还是不懂杨怀本体内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如果有纳米机械寄生的话，普通的急症都不可能引发这样的反应。
“难道是纳米机械的失控？”夜若有所思地道，“但这不可能……不管是什么型号的纳米机械，在程序失控的时候自动锁死并保护主人是肯定会被写进底层代码的，就算没有搭载任何人工智能，使用它的人也会自己编设这种程序，杨怀本不可能不注意。”
夜说的那些信息，就算岑岳这样一个末日前的地外殖民地的普通人都知道，杨怀本这样的纳米机械寄生体就没有理由忽略了，那还能是是怎么回事？他凝聚起夜的力量，一层黑色的雾气笼罩住自己的手，他想用这只手去扶起杨怀本。
突然，杨怀本大叫一声，整个人猛地跳起，无数的白雾从他的身体里喷射出来，几乎在一瞬间就挤满了岑岳的视野，岑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用黑雾保护自己，也一并护住了身边的相国，现在还不能让他出任何差错。
当黑雾将白雾吞噬殆尽的时候，杨怀本已经从白雾当中消失了，岑岳还没有看清楚杨怀本跑到哪儿去了，旁边刮来一阵风，相国背后那五个白色的立方体全部冲了出去，用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在大殿的门口挡住了一个人，岑岳险些认不出来那就是杨怀本，他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脸还是那张脸，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但却近乎从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变成了一只野兽。
“快点，岑岳，把他禁锢住！”相国一边说，一边猛地冲上去，岑岳也连忙跟上。杨怀本不断用纳米机械攻击那些立方体，但是那五个立方体却在纳米机械的啃噬下巍然不动，杨怀本回头看了一眼岑岳和相国，岑岳下意识地心头一惊，那根本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不仅已经完全发白，还没有任何生气。
猛地，杨怀本再度跪在了地上，相国和岑岳就像撞上了一层海绵一般，猛地停住脚步，然后慢慢上前。两个人都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在相国的控制下，那五块立方体似乎已经生出了一层护盾，让杨怀本无力走出这个房间，岑岳想乘着这个时间尽快把杨怀本的情况稳定下来，但又不敢让夜放开手脚去干。
“我错了……”走到杨怀本身边五六步远的距离时，岑岳突然听到了杨怀本充满痛苦的声音，“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杨凯他……他根本就没想去联系‘默西亚’……一切都晚了……”
“你在说什么？”岑岳疑惑地问道。
“不要让我……离开。”杨怀本的头微微抬起，两只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不要让我回到邦联，不然疫情会传播出地球……有人已经控制了地球上除了罗青之外所有的纳米机械寄生体，不能——”
仅仅只是一瞬，没有任何过度，杨怀本的眼睛马上变成了白色，像一只吸血鬼一样猛地向岑岳和相国扑来，岑岳连忙凝聚起一道黑雾当盾牌，但又怕伤到杨怀本，没有利用黑雾反过来攻击他。杨怀本似乎是发现攻击无用，便只是撒出许多白雾，便又转过身去，大叫一声，更多的纳米机械不断从他体内涌出，撞在大殿门口的护盾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没用的。”相国冷笑道，“‘五神印’的材质，就算是纳米机械，也需要很多时间去——”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动，那五个立方体当中的某一个，竟然产生了裂缝。
“什么……”相国猛地呆住了，“他这是……用纳米机械的数量堆出来的结果吗，他体内到底有多少纳米机械？”
五个立方体有一个受损，护盾也变得不再稳固，又是一道白雾打在护盾上，这次，纳米机械白雾穿过了护盾，而杨怀本也乘着这个机会冲了过去，而岑岳这时候才刚刚破除杨怀本布下的障碍。
“可恶……”相国连忙一招手，五个立方体重新回到自己身后，“所有御林军注意，拦截邦联的飞行机器，追捕今日来访的邦联将军！”
岑岳连忙跟着跑起来，但是杨怀本的体能似乎非常优秀，岑岳和相国两个人竟然都追不上。相国无奈之下，身形一展，竟然飞了起来，似乎是利用电磁力场得到的动力，但速度却仍然比不上疾奔的杨怀本。
“他想开那架运兵船！”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管是谁控制了杨怀本，他想让杨怀本去邦联传染更多的人类，一旦有一个纳米机械寄生体进入了邦联，那所谓六大邦的全面沦陷就是迟早的事。”
该死……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的家乡……两百多年不见的水星也迟早会被纳米机械侵蚀，两百年前人类的末日其实只发生在了地球人的头上，难道这次要扩展到哼歌太阳系吗？
岑岳自己都不记得跑了多久，但他和相国始终追不上杨怀本，相国虽然控制着很多军队和战具，但是这里是狭窄的皇宫，不好发挥，而且他也没有时间搭乘载具去追赶。而一路上阻击杨怀本的小规模部队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杨怀本的纳米机械击垮，皇宫内部没有足够数量的军队可以阻止一个如此强大的纳米机械生物。
已经能够看到停靠那艘运兵船的广场了，相国见状，只好大声叫道：“击毁那架运兵船！”
但那些远处的古街军队还没有来得及对运兵船动手，从船上突然跳下来一队荷枪实弹的邦联陆战队，他们枪法很准，而且对古街军队也很熟悉，一上来就干掉了几名拿着重武器的古街军人，天空中传来一声呼啸，另一艘运兵船正在从高空中向下俯冲，它后面还有两架战机。
“古街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相国咬牙道，“‘密特拉之眼’，马上把天空中的飞船和战机都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