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水中探珠
白日残留的最后一抹余辉洒在宁静无波的湖面上,细碎温柔而斑驳陆洒,清澈的湖水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晕彩,湖边锐石垒落,除了走廊这一面,其余石隙碧草丛生,间或开出一朵两朵毫不起眼的小花。一轮浅月从天空的另一边冉起,和着渐昏的天色,投印到湖里,灰暗寂寥,瘦弱飘摇。
我立身站在岸边,脑中不断的涌现与太子第一次遇见的情形。那时候也是在这湖边,他傲戾而凛冽。我却天不怕地不怕的找他讨要东西,故意激怒他,跟他对峙,最后还害康玄枫掉进湖里,差点……
那个时候,自己竟是那样的任性妄为,心里没有畏惧,眼里没有尊卑,心思单纯而快乐。
还记得,水冥珠被我一分为二,一半插满鸭毛做成羽毛球,误飞到太子手里,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了。另一半曾在太子面前显耀,随着康玄枫的落水而不知去向。之后来找过两次,都没有找到。
“木善,你沿着这条回廊找,木颉,你去那边的空地上找,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
现在,我所有的希望都寄在能找回那半颗水冥珠上。
湖岸边、回廊里、草丛中,每一处都认真的找过,仔细的翻过,没有一丝期许的踪影。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这一汪清澈的湖水了。
夜色稍起,氤氲在天地之间,有种墨染的冥冥迷离。面对幽幽平静的湖面,我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怯意。当初因为绝望而投身仙子湖,身子被湖水淹没,呛息难受又有一种终得解脱的轻松。今日再身临这汪湖水,没有了当初的绝望,却因为当初的经历而惊悸。
我咬牙脱了鞋袜,伸脚试了试,脚尖刚触水,一股寒意立刻入侵四肢百骸,身子忍不住一颤。如今正值深秋季节,花草树木虽然还留在中秋时分,争取秀出最后一抹艳丽,但空气中早就隐隐夹带了一股入冬的寒凉。远处,最后一丝暖光也被山峦吞没。
我光脚站在冰凉的石几上,让身体先渐渐适应寒凉,掂着脚尖正在犹豫要不要下水的时候,身后传来异动,我以为是回廊处的木善过来了,当即收回脚,转身道:“木善,你……啊——”
冷不防一股力道猛冲过来。身子侧边受力,一时失去重心往旁边趔趄。蓦然,脚下一空,身子便再也控制不住猛然向后倒去。天空、浮云、树木、花草飞速向前奔惊,刺耳的惊叫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嘭咚——”一声巨响,耳朵、眼睛、鼻子、嘴巴迅速灌满了密不透风的液体,来不及恐慌,沉闷的压力刹时压的心脏停止跳动……
手臂徒劳的挣扎、扑腾,还是控制不住迅速下滑的身体。惶恐的眼里渐渐涌进一抹微亮的烁光,宛如水底有什么正在召唤着我不断前进……意志渐渐迷失,正准备闭上眼沉睡的时候,一抹玄影闯了进来。他用力摇了摇我,继而紧拥我的腰身,下沉的身体因着而缓缓上升。
“噗……”
终于露出水面,鼻端吸入一些清香舒适的空气,像是得了某种诱惑和吸引,我急促而贪婪的大口呼吸。
“小姐……小姐……”
有人在我耳边担忧的呼唤,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脸忧心的熟悉面容。
“春……然……咳……咳咳……”
春然,是春然吗?一定是春然吧,只有春然才会叫我小姐。我想抬起手,却只挣扎动了一下。
“小姐,你醒了?!!”那人惊喜的喊道。
不是春然的声音。我努力的集聚视线,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
“木……匠?”
“小姐,你终于醒了!”木匠担忧的脸上渐渐绽开笑容。
“怎么是你?”我吃力的坐起,定定的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木匠,心头一阵失落。
“神女,您没事吧?”木善气息微急。
我无力摆摆手,歪头望着木匠,“你会游泳?”
刚刚就是他从水里把我捞起来的。
“略会。”木匠退开一步。
我想起代昱曾说过的“尚可”,看来这里的人都非常的谦虚谨慎啊。
我指着平静的湖面道:“我刚落水的时候,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你去帮我看看?”
“是。”
木匠应着,走到湖边,毫不迟疑的一个纵身钻进水里。湖面击起层层水波,不一会儿,又恢复宁静。
我望着平静的湖面,紧紧拧起眉头,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请神女降罪。”木颉拎着一个人甩到我面前,单膝跪地。
木颉木善都是有品级的侍卫,一般是不轻易下跪的,现在双双跪在我面前,大约是为刚才的失职让我被推入湖的事情请罪。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是我让他们找东西走的远了些。
我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个?敷衍的挥挥手,一股冷风吹过,忍不住瑟瑟发抖。裹紧了身上的湿衣,向湖边背风处挪了挪。湖面还是一片死静,忽然有些担心,这么冷的天,这么冰的水,木匠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着,只听“哗——”一声,木匠冲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跳到我面前摊开右手,一只,不,半只小球正安静的躺在他手掌心里。
“小姐,你看可是这个?”
“正是。”我惊喜的夺过来,捏了捏,又揉了揉,软软的,弹力十足,手感非常不错。
“她算哪门子的小姐?”一旁的跪着的女人鄙夷出声,“不过青楼出来的娼妇。”
木匠目光扫过去,那女人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退缩。
“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神女,如果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整个王府都难以交待!”
女人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好你个木匠,竟然维护她,也不看看你手里端的谁的碗?”
木匠神色怪异的望了我一眼,“不劳你费心。”
我疑惑的望一眼木匠,又看向木颉押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清绿的衣裙,头上的发式都是宁安王府婢女的样子,面容不再年轻。我不解的眯起眸子。
“你是哪个园子里的?为什么推我?”
女子恨恨的瞪向我,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怨恨。
木匠道:“她是菡香院的卷碧。”
“菡香院?”
我皱眉,略一想就明白了。菡香院是明德夫人居住的地方,这个叫卷碧的就是她的婢女,只是不知道哪里又冒犯到了明德,让她这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