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结案
此刻尚未及天亮，月亮踪迹无处可觅，夜空中只能见到启明星的微光，三两星子时隐时现，本是很静谧的夜空，却无端给人压抑之感。黎明前的黑夜，往往是最黑暗的。
楚杏缓缓叹了一口气，案子进展到这个地步，情况却越来越不容乐观，她隐约看到了一条勾古连今串联所有的线，却始终抓不住线头，一晃神它就不见了，再难寻到踪迹。
她叹了口气，又望向窗外，却发现那些明灭可见的星子已经完全陨落，取而代之的是赤红色的火球，第一抹曙光斜斜照拂，像啸谷乳虎般锐不可当，连最远处的天边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全世界的黑暗，也挡不住一缕朝晖的光亮。
楚杏心里的郁结在这日出的逼视下无所遁形，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天亮了。
楚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脚向前堂走去。
昨天只是简单询问，一条线索就被活生生问断了，这些杀手这么忠心，想来应当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尚未进行开堂正式审理，朝堂外面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这起案件弄得京城百姓终日人心惶惶，听闻终于将犯人绳之以法，受害者家属的愤怒与绝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旁边的住户也凑上来看场热闹再顺便谴责几句，借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来发泄自己素日里不顺心的事，是以楚杏一出来，看到的就是朝堂之外的所有空地都挤满了人头。
“带犯人。”楚杏的表情一如往日平静，前世多年律师经验告诉她，就算自己心里再怎么没底，也绝对不能让旁人瞧出来。
“罪犯唐冶，叩见大人。”
地下爆出一阵轰动，议论声，谩骂声，哭声像空气般无孔不入，瞬间把朝堂挤得水泄不通，原本严肃冷清的惩治犯人之所布满了闹市里的热闹烟火气。
“他就是凶手啊？这得下了什么心才能干出这种狠事！简直畜生不如。”
“说畜生都是夸奖了他！这种糟心烂肺的东西，他爹妈把他生出来干什么？就为了让他祸害别人家啊！”
“子不教父之过，我觉得他爹妈也有罪，怎么他们自己儿子天天出去杀人他们还能不知道？知情不报瞒天过海，他爹妈也该一起拖来审！”
“我们家……我们家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你竟然要这样害我们！你不得好死！”
底下吵成一片，楚杏面沉如水。
“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唐冶，我问你，你可知罪？”楚杏高声道。
“唐冶知罪，请大人允我死刑。”唐冶一脸坦然，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果。
“你若肯交代指使你的主谋是谁，本官许诺，一定留你全尸。”楚杏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明显唐冶是个推出来背锅的炮灰。
“回大人，唐冶并未受任何人指使，只是这些人曾经与我结下仇怨，多次欺辱于我，我曾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取了他们性命，唐冶敢作敢当，此事全系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你胡说！大人，他胡说！我家夫君平日里最是温良恭俭，善待他人，怎会多次欺辱你？他连你这个人都不认识！大人，求你为我家夫君做主啊大人！”
唐冶刚说完，底下就有一个妇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声声句句如杜鹃啼血般凄绝。
“大人，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杀人都没留下全尸，反而在人死后还诸多残害，您为何又要给他留全尸！”
“是啊大人！这种人渣就该五马分尸，把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死法都尝试一遍，给他留全尸？我呸！”
“是啊是啊……”
“诸位乡邻还请安静，容我说几句话。”
楚杏淡淡地向下扫了一眼，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大家心情都很悲痛愤懑，的确，此等作恶多端戕害他人的亡命之徒，我们是不应该放过，只有用他的鲜血，才能告慰死去人的魂灵，才能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才能抚平所有噩梦缠身的人的心。”
“可是，我们要追究的，并不只是谁对死者施以暗杀，更应该揪出那些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他们是最大的阴谋家，一旦杀手死去，他们又成了最大的获利者，因为已经有人替他们担了骂名，他们的一切罪行都会被掩埋，这些旧事也会彻底沉入沼泽，埋于不见阳光的黑暗里。”
“我相信，这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不仅仅是受害人家属，我们并不知道那个幕后主使会不会再策划下一次类似的事件，什么时候策划，届时又会有多少人死于无妄之灾，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楚杏向下扫了一眼，底下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了，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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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冶的确罪无可赦，但是他也的确事出有因，据我了解，唐冶之所以会涉险杀人，只不过是背后有人以他父母妻儿的性命为要挟，试想若是诸位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别人手里，换做是谁，对方说什么也都会答应。”
楚杏的话语在肃穆的公堂之上掷地有声。
“因此，哪怕是为了活着的人考虑，也应该继续追查幕后主使，将他绳之以法，这样才能真正使公道重回世间。”
“唐冶，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一定宁可死也不愿意让你去以身犯险，每天生活在被揭发的恐惧之中，我更宁愿一死了之，换你一个太平生活。就算是为了你刀下的那些无辜的鲜血，你——愿不愿意交代主使是谁？”
唐冶抬起头，在楚杏表面平静实则锐利的眸子下简直无地自容。
他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若是还有其余的选择，他还能去做这些令祖上蒙羞的事吗？
他定定神，猛地向一旁的柱子冲过去，未等衙内反应过来，鲜血已经留了满地。
楚杏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说辞多少能动摇他一点，没料到这场变故，一时也怔住了。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楚杏只得宣布结案。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