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小五,我娶你(下)
269小五,我娶你(下)
“阿谀奉承沈国安的同僚东北占据九成,中央紧随其后,帖子和贺礼,堆满祖宅的仓库,那是他的荣耀。他一辈子活在世人的虚情假意溜须拍马中,栽跟头是他的大忌讳。”
他在风口浪尖好歹消停一时片刻,给足张世豪喘息的余地,等他调任京城后,也无戏可唱了。
至于沈关的宿怨,他们在官场斗,不涉及黑道,张世豪就能无恙。
沈国安不折腾,东北省厅少了主心骨,大肆包抄的底气孱弱,张世豪定居黑龙江,河北省厅的旧籍是张秉南,东北不安排,河北的条子做困兽挣扎,换牺牲恶果,他们不傻。
澳门的招兵买马,纵情声势,钱固然当务之急,威吓条子才是个中奥秘。
祖宗吞吐着烟雾,“无畏是幸事吗。”
我按摩的指法顺延到脊椎,不疾不徐的碾压,“胆大包天的人,不一定得偿所愿,缩头缩脑得陇望蜀,怯弱又好高骛远,一定一事无成。两者比较,谁都做前者。你是前者,就该庆幸。难道你羡慕大街小巷,奔波温饱的穷苦百姓吗。”
烟蒂坠在毛毯,挥发一股作呕的气味,那一撮羊毛迅速焦黑,“众叛亲离,世间所有的情意,渐行渐远,你拥有一切,却没资格选择你的人生。你背负家族,父子离心,你身边的人,你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你睡梦里也要提心吊胆,在枕畔藏一支枪。”
我指尖稍稍停滞。
他捂着脸,也埋了他的惆怅和绝望。
“你和他回去,是吗。”
“是。”
我不曾瞒他,我永远记得祖宗最厌恶什么。
他闷笑,忽然揽住我身躯,纤细腰肢在他怀中颤栗,我僵硬不动弹,耳畔是他悲悯的感谢,“阿霖。这几天,你失而复得,我很快乐。”
他声音那样干涸,那样无助。
是沧桑的古钟嘶哑的啼鸣,是陈旧的庙宇结网的木鱼,是千年的风霜一扫而过的霾,是荒芜的戈壁了无生气的枯井。
“尽管我清楚,它短暂,是我偷盗的。它早晚结束,但有梦可做,总比始终醒着好。”
犹如一柄刀刃在我心尖千回百转搓磨,酸麻的苦涩感窜至五脏六速四肢百骸,电击般钝痛。
鲜血淋漓,物是人非。
沈良州。
他是红尘里一粒香饵,焚点在我动荡不安的时代。
初闻抵死缠绵,温柔刻骨,再闻肝肠寸断,爱极。恨极。
他抱了我良久,缓缓抽回臂肘,他别开头,攥住的拳是忍耐到极限的压抑。
“良州,保重。”
山高水长,群雄逐鹿,胜者为王。
保不齐哪一次,便成了诀别。
我挪步玄关,扳住门锁的霎那,眼神定格在祖宗衬衫的褶皱,那一丝褶皱,是翻页的情仇,烫伤我二十二岁颠沛流离的青春。
我从庄园出来,张世豪手臂搭在车窗外,正把玩扳指,他瞧了我一眼,讳莫如深,“哭了。”
马仔叩着车顶棚,护住我额头坐进车内,我抹掉眼角酝酿的水痕,“他情绪低落,沈国安不像耍诈。土皇帝在澳门其实闹得不响,他的企图污秽不堪,他犯不着自毁。可关彦庭怎会错过这机遇,东北不出意外,现在是哗然一片,沈国安元气大伤,在场面上丢份儿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低调行事,稳住他正国级的声誉口碑,风平浪静才可能卷土重来,一年半载他无暇插手你东山再起的生意。”
赖子转动着方向盘掉转驶出大门,路灯被遮掩在树冠的桑叶罅隙,我盯着后视镜发呆。
“沈国安当然难翻身,关彦庭也会死磕到底,他比咱怕沈家复原,老家伙趁豪哥在澳门,借助郑长林之手神不知鬼不觉做掉,再抢走嫂子,凭嫂子和他崽儿的关系,关彦庭势必记在沈良州头上,沈国安一箭双雕,抹了两桩心腹大患,他如意算盘未免太舒坦。”
我默不作声,失魂落魄托腮看着模糊的霓虹。
张世豪捏住我下巴,将我的脸转朝向他,他清俊刚毅的轮廓逆光,沦陷在无边无际的温柔虚幻中,我感觉无名指一凉,像融化了一块冰,我下意识垂眸,他戴在我左手的是一枚梨形戒指。
我愣住,猛然窒息在他凛冽连绵的呼吸中。
赖子一声不吭靠边停稳,摸着一盒烟下车,他蹲在边道牙子,车灯前是一簇明亮刺目的白光,与流泻的半弦月交融。
“我曾欺骗过女人,将给予她婚姻作为诱饵,蛊惑她忠诚卖命,是谁无关紧要,这是我的罪错。”
他抚摸着我几乎没了知觉的无名指,“小五,但我对你是真的。”
我胸腔窝着的一口气四下奔窜,无从发泄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钻石的克拉不大,款式也不繁复,它简单纯粹,清澈似水,普通得毫不起眼。张世豪给了我太多轰轰烈烈,痴癫成瘾,一天的太平日子都是奢侈,寻常人触手可得,对我反而弥足珍贵。
“我拼尽全力,想要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