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严樘
彼时严樘
谢揽之。
阿栀面色惨白:“小远,我……你,都想起来了?”
谢远之冷哼一声:“如你所说。”
她此时想到那座直搭向帝都的浮桥,预测陈孙联军一行人此刻大概已经直捣京城,诛灭骨辰了。
三千里路云和月。谢远之咂摸着这几个字,才知道这字条真正的含义。她举起手,发现掌心流光的运转更强盛了一些,能量充沛而轻盈,第二封信出现在她手中。
是了,那花妖当时让她一个一个地去完成它们,而那第一封信也是适时浮现的,这么说,现在正是在提醒她打开这第二封信。
流光赋予了她过去的记忆,如今她觉得心中的一块莫名的缺憾被填满,反而惘然起来,她打开那信封,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又真的有必要听她的吗?
字条上画着一匹狼和一个年轻道士,那狼围在道士身边,身上伤痕累累,眼神凄凉而悲壮。
看到这,谢远之忽而觉得于心不忍,不敢细想,一溜烟把这字条烧成灰烬。
这一切被阿栀看在眼里,她的心太苦,阿栀感到歉疚,弓指扫过谢远之的脸:“竟然你已经知道那一切,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她埋着头,诚恳地说。
谢远之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终归是不忍心。
她捉住阿栀的手,举到面前看,发现那上面有同那些士兵相似的角质,或许是流光的缘故,才使得她发现——如她所料。
谢远之摸上去,这角质虽然透明剔透,看上去像玻璃般易碎,却坚硬如铁。
阿栀被她看穿,手哆嗦着回缩。
“你和那个花妖……有合作?”谢远之问,有些失神道:“我猜,你是在救我。”
她紧紧攥着阿栀的手,擡眼审视这个姑娘,目光灼热而滚烫。
谢揽之的面容姣好,面无表情时也看着清新可爱。
她予过她一世的心痛,也予过她一世的温柔。谢远之这时才捋顺关于这张脸全部的记忆的绳索,理清那纠缠的,错综复杂的情绪。
阿栀的眼神有一瞬间畏怯。
“看着我,回答这个问题。”谢远之说,不容忤逆地直视着她:“阿栀,姐姐。”
这声久违的姐姐让她的心,狂跳不息。
她顶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无论是我想救你,还是我和花妖有合作……你猜得都对。”
得到肯定的答复,谢远之轻叹着。
意料之外,谢远之没有更多的嫌弃鄙夷,她轻抚过谢揽之眼角珠泪:“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阿栀擡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已经原谅我了么?”
“我说不清。”谢远之抱着她,像她说的,一时说不清自己的爱,但她此刻想与她紧紧相依是真的。
爱恨无由,要条条捋顺,因果昭昭,那是不可能的事。
千年来,她早已习惯了仇恨与孤独,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而她越是把生命寄托在这渺茫的情绪上,就会在这些情绪破碎时更加空妄。
吃人的妖怪正是她最爱的姐姐,她信奉千年的目标也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玩笑。
这感觉冷得彻骨,她靠近阿栀的怀抱回温。
缓过很久,她才开口道,“姐姐,我们一起赎罪吧。”
做陈瑛时,她是流光一族的圣女,母亲作为一个出逃的流光族人,很清楚怎么让渡她的身份。
于是她被锻炼成为暴戾的杀手,无情的兵刃,让鲜血一次又一次掩盖她的气息,污浊她的身份。这让天族没有发现她,没有将她圈养成为那高贵的奴隶。
她当时不懂母亲的爱——
这样荒唐的能力,这样扭曲的化解方式,应该换谁也无法理解。
她心灰意冷时,觉得自己顺手在雪地救下的,被追杀的谢揽之重新给了她温暖。
她心里重新燃起对爱的向往,却遭到了一记凶狠的背叛。
镜满湖上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衣物,而她输了长公主的游戏,被拷着送去严樘。
那是荒芜凄凉的世界,却是真正拯救她的地方。
老人叫洛方,严樘的领袖,已经活了很多年,听说他还是远古邪魔俞心白的下属,因为过于靠近古战场,不明原因地获得永生。
是了,那时,她就听过俞心白的故事了。
“我是专门带你来这里的。”洛方对她说过,“你是谭箐殿下的后人,又继承了她的能力,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古战场的恶灵还在游荡,严樘的生人岌岌可危,滚动的暗黑云层下,文明即将陨落。
洛方教会了她流光的用法。
陈瑛用流光的能力,除邪祟,定城邦,被奉为严樘的神,洛方尊敬她,提议在城池的中央建一座她的雕像。
无上荣光。
可在严樘之外,她还有未竟的心事,这让她虽然在护佑严樘的生命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也每天都思索着远渡重洋的办法。
或许是给母亲报个平安,又或许想要质问谢揽之。
她问过洛方,知道他曾经为了去西洲找到谭箐后人,动用了仅存的神器白水晶离开了这里,这个神都无法涉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