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国宴(8)
第一章百国宴(8)
云意姿端起一副认真的神色:“下次吧。院子里还堆着好些活没做,何况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王后娘娘恐要问话于我,天色不早了,宫里派出来的马车还候在司徒府外,我得快些回宫去了。”
说完便向出口走。
袖子却被一把拽住,“等等,”
肖珏笑眯眯地说,“与我一起回去吧,放心,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于是,云意姿被“温柔”地请到了肖珏的车上,刚一沾座椅,忍不住一阵叹息,整个人显得沮丧极了。
她单知道前世这个时候,公子珏便已经在段衍身边操练,常常不在宫中,却没想到,这一世的肖珏是个如此任性的性子,居然放下手头的事大老远跑来“捉奸”不说,还半点不嫌麻烦,非要送她一程。
云意姿想,不然趁此机会,跟他彻底把孽缘断了,省得以后束手束脚。
于是在心里整理话术,以及一会该流露的表情,比如——痛哭流涕:公子,王后娘娘坚决不同意我俩的婚事,您看您年纪也还小,要不算了吧?
或者诚恳表忠心:我其实只想跟公子做朋友,做知己,做姐弟?
亦或,公子啊,我找宫里老人算过,咱俩八字不合,命里犯克,若是强行凑到一块,定有血光之灾……
想起他说的那把七尺来长的大刀,云意姿又觉得,下次再说也不迟。
毕竟下次见面,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小病秧子突然就想通了呢!
她豁然开朗,神情也放松了起来。果然甩掉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面対它啊!
这时肖珏也钻入马车,外边胥宰扬起鞭子,高高呼喝一声,马车便缓缓行进。云意姿刚刚坐稳,就见面前之人突然弯下腰,冲她倾身过来,云意姿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挡住:
“且慢!”
肖珏轻飘飘撩了她一眼。
红色的衣袖一扬,侧身躺下,头颅刚巧不巧,倒仰在她的大腿上。
云意姿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吓得一咯噔,手臂僵硬地擡着,低头不明所以。
而他将双腿曲起,动了动脑袋,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靠着。
如同一只慵懒的大猫,舒舒服服地阖上了眼睛。
云意姿:“……”
原来拿她当靠垫啊,虚惊一场。
云意姿松了一口气,又很快.感到不対劲,不対!她应该推开才是!手一擡起来,肖珏就说话了,“云娘~”
他嘟囔不清,皱着眉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啊。”
云意姿到底心虚。
她板着脸,把自个儿当成一根木头:“公子胡说什么。”
肖珏擡起手,放在额头上,吃吃地笑了起来,“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觉得舒服,”
宛如一个得了糖吃的孩童,闭着眼睛,使他显得比看起来年幼许多,整个人显得无比乖巧,颊边有着浅浅的梨涡,“换成旁人,不论是谁,我都觉得不自在。只有和云娘一起,我才心安。”
这么坦率可不常见,云意姿忍住捏他脸的冲动,不断告诉自己这一伸手,可就再也脱不了魔爪了,这可不是什么小白花,是妥妥的食人花,“公子这段时间都做什么了?我瞧着晒黑了些。”
其实她是睁眼说瞎话,横看竖看,小病秧子仍旧白得跟刷了一层腻子一样,大抵是个怎么晒都不会黑的皮子,真叫人羡慕嫉妒啊。前世那个使君也是,他们这些巡游百国的,分明经常在日头之下奔走,怎么就不见变黑?
“有吗?”肖珏随手摸了把脸,眼睛撑开一线,眸光有点涣散不清。
他蹙了蹙眉,“当真黑了?”
说着眸子往上瞧,跟她的目光対上,不晓得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那你瞧着,是不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没等她说话,肖珏又将手臂露出来,暗红色衣袖滑下,露出一截手腕,“你瞧,是不是没以前那么瘦了?”
云意姿倒没注意他的手腕粗了还是细了,却看到他手上的伤,每根指尖都覆盖着深浅不一的暗痂,有点触目惊心。云意姿只是大致地掠了一眼,他就像猛地反应过来,立刻缩了回去,袖子严严实实地掩住。
云意姿若有所思地问,“公子又刻木头人了?”她想到素折也対这很感兴趣,只是有点惨不忍睹,没他刻得那么栩栩如生。
肖珏“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其实这段时日,我在舅舅身边磨练,以后上战场有很多用得上的,譬如练嗓,马术,刀法,不过更多的是基本功,和耐力训练。”
“练嗓?”
肖珏说是,“头一个要练的就是这个,舅舅说,一副嘹亮的嗓子在战场上无往不胜,自古以来便有‘吼功’,胆小的敌人直接被吓得坠马,胆子大的敌人,也会被吓得胆小起来。”
段将军倒是个妙人儿,云意姿忍俊不禁:
“那,是不是得练得像驴的嗓门那么大,才行啊。”
肖珏想象了一下,觉得她在骂他。
他决定换个话题,“我最近在练习臂力,舅舅送我的那把刀,叫作‘冷艳锯’,钩尖似枪,锐利无比。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每日持刀砍挡,重复千次,半个时辰后再重复。”
待基本功练成,段衍便亲自教授肖珏刀法。接下来,他会再消失几天,明日,要在一个充满了机关的密林里活下来。
“肯定很辛苦吧。”云意姿随口说道。
“还好。”一开始并不适应,咬牙逼迫自己坚持下去,他底子差,虽然在燮国时习过武,却因病搁置了许久,重新拾起的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何况,段衍的马术训练并不简单,没有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的帮助,纯靠双腿夹住马腹来保持稳定,之前就有好几桩士兵坠马而死的记录。
即便是対亲外甥也不心慈手软,段衍给他的那匹马,性子不算温和,他头次不慎摔了,伤到肩胛,幸好胥宰及时拉住缰绳,才没被马蹄踩踏。之后数次尝试,他快速找到了平衡身体,以及控马的办法。
“段将军帐下有一位军师,博文多才,是庐陵苏晋元的门生,这苏晋元是先朝太尉,曾为王上之师,那位军师承其志,许多见解颇为独到,他随军打仗数十年,十二年前,大显与外寇十六州的一场战役,便有他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