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041 - 宦臣的公主 - 元滚滚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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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041

第041章041

要知道,厂公脾气坏,厉害的也不光手段,还有一张嘴。

离了遗宫,往前远了就是御花园,这地方到底是禁庭的体面,春夏桃荷冬日梅,秋日虽是花木凋零的时季,但也有洋槐与金桂来撑着,因此御花园从来不是个空寂寥的地方,远远望去葱茏的一片浓彩,硬生生将人的一颗空心都塞满了。

听说四公主最喜欢在这儿作画了,从前没有好好看过这些芳华,现在元宝竟然觉得这些东西惹人眼,也不是没有道理。

“今年的桂花似乎特别香。”步入这园子,元宝心绪才敞亮了些。

“是啊,前两日才说它不好,这两日就好起来了。”陈菩淡淡点头,那双凤眼却并未在金桂之上,反倒满园环伺:“咱家记着这处开过一种花,芯是淡黄,色白如雪,一簇一簇的繁茂,如今倒没有了?”

一提起花,元宝也想起了什么,探手进袖子,从中掏出一朵浅黄色的纸折花来:“厂公说的可是这朵?我道您折的是桂花,原来不是...”

“不是,那花不开在树上,咱家曾遥遥见过,不需在树上,便白的孤直高傲,可即便如此,咱家还是觉着喜兴。”陈菩摇摇头,拊掌多了元宝手中那朵花,开始从园子里比照。

“厂公别寻了,您说的该是太平瑞圣,也叫丰瑞花。花早开败了,但果子应该结了。”

太平瑞圣,其名太平,可此花却历经了许多国朝更叠,几经辗转,方才顽活至今。

它命运多舛,长史之中,自北宋灭亡,太平花落于金中都,后金国再被元军灭,元军劫掠了金中都的财宝,亦抢运了许多中原的珍宝文物,奇异花卉。

时至今朝,许多曾起源于中原的花木在这边土地上都已荡然无存,唯太平瑞圣顽留于故土。

后来,异族被赶出关外,这样顽强固执且平凡的小花终于扬眉吐气住进了宫中,并被仁宗赐名,瞩为太平瑞圣。

可陈菩对这花知道的太少,从没听过这花能结果,以前遥遥见过,也只以为是看上去好看的花罢了。

“结果?”

“它能结什么样子的果?”陈菩眯眸,眼底暗含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黄沙果,酸甜,还挺好吃的,厂公要是想吃,奴才寻人摘点?”元宝似乎是与肃月有一些共同点的,便是一说吃就高兴。

“你在这儿说,不如现在去摘?”陈菩挑了挑眉。

天边月不圆满,但却赶上了十五这个好日子,老东西恐怕还在参禅,他没必要去早了,平白扰了他的修行。

“也行。”元宝闻言,弯腰将自己袍子撩起来,捏住袍角,让前襟成了一个口袋,便去寻沙果从了。

今日御宴,御花园想是没什么人的,陈菩看着元宝抱着袍子攒成的口袋,一迈长腿便攀上了假山,脚踩着山石,坐到了假山上,有些轻佻道:“厂公给小元宝望望风。”

元宝听的一愣,忙回头含着假山上眉眼含笑的陈菩,疑惑的挠了挠头。

想不通,以前厂公总是顶着一脑门子官司,看见谁都是一脸阴森森的冷笑,好像下一刻就把你生吞活剥了一样,今儿个倒是奇怪,莫不是那六公主跟厂公说了什么事?

还是...

元宝有胆子往下想,因为从苏州到顺天,这两个人虽一个为公主一个为东厂缉事,可的确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对头。

想到一半,又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荒谬的假设,于是乎,元宝连连摇头,将对公主那不敬的猜想摇出了脑子,去找沙果丛了。

顺天在北地,然而御花园环山绕水,容了苏杭一半的烟波水景。

假山下是湖水,从高仰望,波光粼粼,敢揽天边月入怀,且浩浩汤汤,延绵至宫外的护城河。

湖对岸的花海簇拥中筑了一个冷暖亭,夏天木柳成荫可遮阳,冬日绿枯又逢光照,是个绝妙的好地方。

今日是中秋,阖宫上下都去赶赴宫宴,原本该没什么人的凉亭却开会似的,粉衣大肚的妇人端坐在凉亭中,下首两个内宦摁着个小侍女正打板子。

那小侍女应当是犯了错,可却在内宦手底下挣扎撕扯着,好像个发了疯的兽,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

“打,给本宫摁住了打!”凉亭中,连亭身上血肉模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仍要沾染江照月的裙角。

江照月稳坐凉亭中,瞧着连亭那只血淋淋的手,扯过干净的裙角,缓缓侧目过去:“两个人都摁不住么,再去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

“娘娘,求您,求您再给奴一口,奴认了...”江照月话音刚落,连亭已经挣脱开两个小内宦,朝着江照月扑过来,抱住江照月的腿,脸上血泪交横:“求您了娘娘...奴真的受不住..”

被两个宦官摁着打的小侍女也不过十五岁,瞧着个子矮矮的,陈菩隔着不远望,只能看到连亭身后血衣淋漓。

这血飘出了几里,对于陈菩体内的长生来说像是致命的诱惑,肋骨下一掌左右的距离,陈菩能感觉到那里的东西奋力涌动了下,搅的人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眼前昏黑。

长生不止一次这样搅扰过他,陈菩早已习以为常,定了定神,朝着那凉亭处道:“江娘娘好心情啊,万岁爷的宴会您都不去,在这教训奴才。”

陈菩的声音朗润而冷沉,江照月身形一滞,颤颤巍巍的仰头看着湖对岸那座假山上一身蓝金蟒袍的厂公,连忙从亭中起身,推开了缠着自己的连亭,朝着陈菩福身:“厂公玩笑了,万岁爷的宴会,本宫万不敢缺席,只是这奴才办的事实在下作,若不狠狠扳过来,是要误了性命的。”

“什么下作事?”下作事,这三个字,宫中表面看上去似乎一丝也无,可背地里却不知有多少,陈菩见多了。

宫中的娘娘们脾气都不好,犯了错的要么打死要么发配,发慈悲让人活下来的几乎没有。

他还没见过哪个宫打人打的这么毒,又不让小内宦手上的棍子下死手的。

陈菩是干这个的,看得清楚,心里实在是奇怪。

“...”江照月似乎也有些难言之隐,但眼前的人偏偏是陈菩,就算她不说,陈菩有心知道,恐怕事实转瞬就能传进他的耳朵里,所以江照月不敢瞒,埋首忘了眼地上满身血的连亭:“本宫这侍女...原本是年纪小了,被尚寝局的老太监糊弄当了对食,还抽了阿芙蓉,这东西厂公应当听过,若是不狠狠的打一顿,戒下来,可是要拿命填的,她年纪小,我也心疼这样打她,可也只有打她...”

“还望厂公不要告知万岁爷…”

江照月有心帮着连亭遮掩,可话落,连亭便跪着爬到了江照月脚底下,血手拽着江照月的粉裙,发了狠劲扯着江照月的裙角,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抱紧江照月,怕伤着江照月的肚子,嘴里依旧是“求娘娘给一口”“真的最后一口”“再没下回了”的话。

阿芙蓉,先前是叫乌香,是诡计多端的番邦献到中原来的,那会还没有宋,这片土地上的王朝叫南梁。番邦献给南梁帝,管这叫通往极乐圣地的媒介,一口填寂寞,三口上极乐,用了的人身上还会留下抹不掉的奇香。

南梁帝真就收着了,于是几辈子皇子皇孙死在了阿芙蓉上。

后来先帝掀开了南梁王朝,便明令禁止了阿芙蓉。

到底是盛极一时的毒物,禁止哪有用啊?越是压抑,有的人就越猎奇,想试试,偷着藏着也要试试。于是,寂寞被添满了。人也成了身陷泥沼的人。

除不净的,所以也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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