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惊诧地望向她,父亲眯着一双醉眼怔愣了少顷,干脆将烟按灭:“你说什么呢?”
“对不起,但我真的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我应该提前拒绝的,是我的错。”庄斐垂下眼来。
“不是啊秋秋,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啊。”母亲坐到她身边,扭头拧眉望着她,“你在想什么呢?”
“我觉得……我觉得我……”就算在最亲的人面前,也有些难以开口,庄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声道,“我觉得我根本不爱他。”
空气凝滞了几秒,父亲冷下脸:“你不会还想着那个谁吧?”
分手后,庄斐没有一天不想他。但坦白来说,此刻已经和汤秉文无关了,就算没有他,庄斐也不愿意妥协。
而她片刻的犹豫,在父母眼里就是默认,父亲一拍桌子:“不行,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爸?!”庄斐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就这几天赶紧办个订婚宴,然后尽早把结婚的日子定下来。”父亲起身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事我拍板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语罢,他回身走进卧室,“轰”一声带上了门。
庄斐满脸求助地看向母亲,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她却看见母亲向她摇了摇头:“秋秋,我觉得景行挺好的,错过了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可是妈,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我不爱他,我不爱他啊。”庄斐满脸的不可思议,发现这个世界陡然转向了令她不解的方向。
母亲沉默了几秒,将她揽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肩:“没事,感情是可以处出来的。”
“那如果我处不出来怎么办呢?”庄斐反问道。
母亲沉默了。
大家好像都在竭力将她向那个深渊拉去,因为它包装得足够富丽堂皇。只要达成目标,至于她落入深渊后的事,便没有人在意了。
“妈。”庄斐轻轻从母亲怀里挣出,语气异常坚决,“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母亲蹙眉看着她,一双眼似是试图看破她的心:“你还在想那个乡巴子?”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可重点是我根本不爱高景行啊,我不想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我做错了吗?”庄斐据理力争道。
然而母亲的重点全部放在了第一句话上,对她后面的争辩置若罔闻:“我告诉你,那个人不仅你爸不同意,我也不同意。你不要想了,你听妈妈的,妈妈不会害你的。”
什么叫“害”呢,如果她愿意,她确实可以和高景行相敬如宾一辈子。如果她不愿意,那大概率也是她先耍起性子,反逼到高景行后悔。
只要她找了个符合世俗眼光的归宿,至于其他的,例如她真正的感情,便都无关紧要了。
“我不愿意。”庄斐逐渐放弃了辩解,只是固执地重复着,“我不愿意。”
后续的对话变得分外雷同,母亲向她解释高景行的好,坚决反对汤秉文。哪怕她表示绝对不会和汤秉文复合,也被当成了为了退婚而编的谎话,继而重复那段说辞。
从父母家中逃离,回到自己的家后,庄斐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高景行,用强硬的口吻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和他结婚。
然而高景行却又提起了时间,好似人工智能一般,只要触发了关键字,便会输出预设好的回答。
时间、时间、还是时间,仿佛时间是什么为人所用的机器,能轻易把庄斐改造成他人想要的样子。
庄斐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必然有一个疯了。
那死死咬着她的戒指,也一并成了她心头一根急需拔除的刺。庄斐近乎是带着恨意用力将戒指向外拔去,却反令手指红肿,将那枚戒指卡得更紧。
最终,她不得不赶往消防队,请求消防员的帮忙。
消防员看那新崭崭的戒指觉得可惜,告诉她现在并没有阻塞血管,可以回家泡冷水消肿,而后在细线或者润滑油的辅佐下完整取出。
然而庄斐态度坚决,表示只希望能尽早将这枚戒指取下。
“咔”一声,钻石戒指被剪成了两半。
手指恢复自由的那一刻,庄斐将手举到眼前,看着那一圈深深的红痕,眼泪突兀地滚下。
消防员以为她是心疼戒指,笨拙地试图安慰她,却见这个姑娘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笑得开怀,连声感谢着他们,又鞠了一躬才离开。
等它被装在收纳袋里,庄斐才有心思仔细端详它的美。戒圈被做成了藤蔓缠绕的造型,戒托很像是花苞,上面的钻石更是光彩夺目。
而里面,似乎还刻了字。庄斐忍不住将它取出好奇地看着,有一部分被剪子磨损了,以至于只能模糊辨认出三个字母――“via”。
via,是via什么呢,后面是不是还缺了些内容,然而庄斐将它拼凑又掰开,再没看到其它的字母。
探寻无果后,庄斐将它装回袋中,反正那都不重要了,她一点也不在乎里面有什么花样。
庄斐给高景行去了一通电话,告诉他戒指被她剪断了,问他什么时候能见一面把戒指还给他,顺便让他发来卡号,她好赔钱过去。
那头沉默了许久,从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冷冷回了句“那你把它扔了吧”,便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丝毫犹豫,当真直接将它扔进了垃圾桶内。设计如此精妙的戒指,真可惜交给了错的人。
庄斐总以为剪掉了戒指,就意味着挣脱了一切束缚,偏偏荒谬的事还在后面。
父亲于三天后打来电话,用通知的口吻告诉她,二人的订婚宴安排在一周后。
这是她的婚姻,然而她竟没有半点插手的权利。
“爸,你尽早取消吧,我不会去的。”
可惜她的话没有任何作用,父亲不容置喙的口吻一如既往。
这一周内,她给父母打电话,给高景行打电话,拼力想阻止这一切。得到的是命令,是安慰,是含混其词的糊弄,没有人真正在乎她的意见。
在所有人欢庆新一年的到来时,她却仿佛看到了末日的降临。
那天一早,父亲便打来电话,说化妆师已经准备好,问她什么时候到,仿佛她前一晚歇斯底里的拒绝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