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上册》（21）
二十一此时除掉“独眼龙”，乃天赐良机黄巢在狼虎谷隐藏数日，粮食吃光，马匹被杀掉充饥。附近没有村庄，周围全是李师悦、尚让带领前来围剿的兵马，黄巢纵然带有不少金银，却无法买到吃食。
断粮三日之后，侍卫亲兵也几乎逃光了。
李师悦、尚让带领人马将黄巢紧紧围困在狼虎谷，这条山沟并无一户人家，只要徐州兵冲进沟内，黄巢就只能束手就擒。
黄巢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黄巢将全家人召集在一起，说道：“我黄巢兴天下义兵，本想为国除奸，拯救百姓。十年来，我率领大军纵横天下，气吞万里。打下两京之后，建立大齐，也算成就了一番事业。今日身陷绝境，黄家人不能做俘虏，受羞辱，被天下人耻笑。黄家男女老少，皆须自裁。甥儿林言不是黄家人，你可将我等首级献给唐廷，或可保全性命，为我大齐留下一条根脉。”
林言跪倒在黄巢面前，哭道：“舅父，孩儿情愿与舅父同死，绝不卖主求荣，苟且偷生！”
黄巢摆摆手，不让林言再说下去，而后拔出宝剑，逼令兄弟们自刎。长兄黄存和六个弟弟先后自刎而死。
接着，大齐国皇后曹氏挥剑自刎，慷慨赴死。马氏等妃嫔吓得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黄巢性起，挥剑将马氏等一一砍杀。
面对不知所措的儿子黄立和小女儿黄菊，黄巢心如刀绞，热泪滚滚而下。他咬咬牙，闭着眼睛，挥剑将黄立和黄菊刺死。
黄巢在后宫收纳的唐帝嫔妃和宫女，除退逃途中失散者外，尚有三十多人。黄巢以为，她们本不是黄家人，便挥了挥手，让那些女子自便。众妇人闻言，随即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黄巢将所有金银交给林言，嘱咐他向唐廷投诚。
最后，黄巢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挥剑自刎身亡。
林言看着黄巢等人尸体，欲哭无泪。他找来一把战刀，开始在地上挖坑，要将黄巢等人掩埋起来。
此刻，李师悦、尚让带领人马，冲进狼虎谷，抓获了数十个四散逃命的妃嫔和宫女。
尚让见林言正在那里用刀刨地挖坑，上前问道：“林将军，你这是做甚哩？”
林言仅凭声音便知说话人是尚让，头也不回地说：“安葬大齐国皇帝陛下。”
尚让看到黄巢及其家人尸体，冷笑道：“黄巢是篡国大盗，反贼魁首，定要传首阙下，悬首示众，安葬就不必了吧？”
林言道：“舅父是篡国大盗，反贼魁首，那你又是何等样人？”
尚让顿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林言斥道：“你，尚让，曾是义军首领，平唐大将军。你官居大齐国太尉、中书令，位极人臣，却临阵投敌，卖主求荣，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有何颜面和我说话？”
尚让满面通红，默默退了下去。
李师悦喝道：“林言！你这个贼坯，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吗？”
林言道：“我生为大齐人，死是大齐鬼！背主投敌、卖主求荣、认贼作父之事，只有那些少廉寡耻之徒才做得出！”
李师悦大怒，吼叫道：“给我拿下！”
林言道：“且慢，不须尔等动手！”
林言理了一下衣冠，挺身直立，用刀往颈间一划，鲜血汩汩奔涌而出，身子站在那里，许久才慢慢倒下。
徐州兵一哄而上，争抢着将黄巢等人头颅割下来，以邀功请赏。
节度使时溥上表朝廷，奏称自己亲自统带徐州兵马，已在泰山狼虎谷剿灭黄巢及其眷属余党，斩草除根。他派出专使和五百人马，解送黄巢头颅及一干姬妾赶往成都，向僖宗朝廷献俘请功。
僖宗先后接到朱全忠、时溥奏书，得知黄巢及其贼众被剿灭，一时喜极而泣。田令孜率领宦官和六军十二卫将领，向僖宗道贺。宰相萧遘等大臣弹冠相庆，纷纷上表，请求僖宗早日回京，以安定天下民心。
不久，黄巢及其兄弟首级与数十名妃嫔解至成都，僖宗口谕，将黄巢等人头颅悬挂城门，示众十日。
僖宗在田令孜陪同下，登上成都南门城楼，召见文武百官及城中父老，庆贺剿灭黄巢。
田令孜和文武官员向僖宗跪拜如仪，山呼万岁。
臣子们同声相贺：大唐江山永固，赓续千秋万代！
黄巢的姬妾们被押至城楼下面，跪成一片。僖宗仔细看去，见那班妇女虽形容憔悴，满面灰尘，却一个个容貌姣好，身姿绰约，显系大家闺秀、滋养优渥之人。
僖宗开口问道：“尔等皆勋贵人家之女，世受国恩，为何要委身于贼寇呢？”
黄巢的一名姬妾冷笑一声，朗朗答道：“贼寇凶狂，国家以百万之师尚且不能弹压，以致皇家宗庙失守，天子避难巴蜀。今日陛下以不能拒贼之罪责问我等柔弱女子，却又该以何言辞责备那些丢弃京城、丧师辱国的文武大臣呢？”
僖宗一时语塞，田令孜和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僖宗挥挥手，命将一干女子斩首示众。
朱全忠将沙陀兵马安置在汴州城外封禅寺，盛情邀请李克用住进上源驿宾舍。朱全忠说，他要好好慰劳李克用和他的幕僚将领，以谢大恩。
回到军府，朱全忠命从事李振筹办盛大宴会，款待李克用及其麾下将领。
李振笑眯眯地对朱全忠说：“日后与公争霸中原者，非李克用莫属。今日乘宴会之时除掉‘独眼龙’，乃天赐良机！”
朱全忠惊问：“李郎何出此言？”
李振：“方今天下镇帅之中，多鼠目寸光之辈，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有河东李克用，心雄万夫，气吞万里，拥兵五六万之众。沙陀军兵精将勇，铁骑天下无敌。再者，河东独具山河之险，进可攻，退可守，是以高祖、太宗据之而得天下。此时公若不乘机剪除‘独眼龙’，是谓天予不取，日后必遭其祸，悔之晚矣！”
朱全忠在心中琢磨，这“独眼龙”实在了得！他的数万沙陀铁骑，横扫千军，所向披靡，诚为天下第一劲旅，扫平关中，收复两京，将黄巢数十万大军杀得东奔西窜，终至覆灭。如今，李克用成了天下第一功臣，坐拥雄兵，又据山河之险，着实令人畏惧。老子要称霸天下，这“独眼龙”便是最大一个拦路虎、绊脚石！李振说得对，此时不除掉“独眼龙”，更待何时？只要灭了李克用，哪个还是我朱某对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先杀掉“独眼龙”再说！
朱全忠与李振密议一番，召来心腹牙将杨彦洪，拨给他一千精兵，命他于半夜子时围住上源驿，将李克用及其随从斩尽杀绝。
傍晚，李克用命李存孝留守封禅寺，自己与监军使陈景思前往上源驿，先锋将薛铁山、史敬思带三百亲兵扈从。
朱全忠已然准备停当，在上源驿大开宴席。
祝酒时，他对李克用好一番恭维奉承，称颂李克用是拯救大唐社稷第一功臣，是救苦救难天下第一大英雄。他感激涕零地说，李克用不只是我朱某的恩公，也是汴州军民和天下万民百姓的恩人。他还信誓旦旦，要奏请朝廷在汴州为李克用建造生祠，让汴州官民永世尊奉祭祀恩公，子子孙孙铭记李克用的功德。
朱全忠说着说着，不禁热泪横流，在场人等无不为之动容。
接着，朱全忠首先用大碗向李克用和陈景思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