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却不知
相逢却不知
这个念头以星火燎原的姿态迅速席卷了沈怀霄的大脑。他望着眼前的人,视线自然而然的从这个人脸上依依掠过,先是额头、眼睛、鼻梁,再到嘴唇,视线赤裸的不加掩饰,正因如此他脑子里几乎是刹那间蹦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李烛明。
不知情的李烛明被他盯得全身发毛,心里还想自己是不是惹到什么校园大人物了,不然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你们……这是准备翻墙?”李烛明挑了挑眉,等待着回复。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准备翻墙而逃的男生背脊僵了一瞬。随即,方汶在李烛明的目光下一寸寸的回过了头。
“卧槽,兄弟你这也不吭个声,吓死老子了。”见来人不是学生会的,方汶这个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抚着自己上上下下的小心脏。
安抚了好一会,方汶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别扭、有多搞笑,脸上有一秒钟的尴尬,但很快便消失了。
他一边和李烛明打着哈哈越下栅栏,一边用眼神偷偷瞄着蹲在他身边半天都不说句话的沈怀霄,还直犯嘀咕,心想沈怀霄犯了什么毛病,都不说句话,装个屁的高冷,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吗。
巧了,李烛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把这一切全部归于沈怀霄可能是个有点姿色的阴郁少年的悲惨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挺可怜的,李烛明在心里默默替他悲悯起来。
“你新转来的啊?”方汶看到了李烛明手边的行李箱。
李烛明视线从阴郁少年的身上离开,对方汶礼貌性的笑了下,温和道:“是,请问宿舍楼往哪走?”
话音刚落,李烛明怔怔的看着刚才一言不发的沉默少年噌的一下站起了身,袋子里面的饮料罐子们互相撞在一起,乒乒乓乓的响了起来。
沈怀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站在一旁发呆发愣的李烛明,他低下头,从袋子里掏出一瓶听装芬达,身子微微朝李烛明方向倾去,顺手将那瓶饮料以抛物线的形式,稳稳当当的砸进李烛明怀中。
李烛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他就看见眼前的人张了张嘴,语气听不出是威胁还是请求,那人对自己说:“就当没看见。”
了然了,合着这饮料是封口费。
李烛明在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心道你自己违反了校规反而还挺拽,挺理直气壮的。
他的这一系列微表情全部被走到方汶旁边的沈怀霄尽收眼底。
沈怀霄扯了扯嘴角,心里变得有几分荒凉起来。他甚至还想近距离的观察下李烛明的表情变化,不放过李烛明的每个小动作,只为了能看出这人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但这无疑是在自虐。
这个人,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真的把自己忘了。
沈怀霄自嘲的笑了下,故作没事人儿似的把胳膊搭在方汶肩上,叫人看不出情绪。
方汶微微侧过头,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身后低着脑袋不知道正琢磨什么的李烛明,又看了看沈怀霄,在好兄弟耳边耳语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人家看上去像是那种会打小报告的吗?”
沈怀霄仰头喝了口雪碧,眼底的复杂情绪在蓝天白云下暴露无遗,嘴巴依旧硬的很,说着让方汶翻白眼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方汶用力拍了几下沈怀霄的后背,故作深沉道:“真为你的幸福感到堪忧。”
沈怀霄摆出一副你在讲什么屁话的表情,瞥了眼方汶。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大跨步几步将方汶甩在了后面。
方汶和沈怀霄打娘胎里就认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沈怀霄爹妈因为工作遇难不幸身亡后,他爹妈就把沈怀霄也当作半个儿子来对待,甚至有时方汶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他太熟悉沈怀霄这副表情了,赤裸裸、不加掩饰的嫌弃自己。
方汶不在意的朝李烛明耸耸肩,他是个自来熟,兄弟抛弃了自己,没关系,他可以另找其人。比如,未经世事,还没体会过方汶话痨程度有多高的李烛明。
不过,很快李烛明就能体会到了。
方汶勾上李烛明的脖子,大咧咧的给他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从他考进七中以来听到的所有颠覆三观、震撼人心的八卦,给一口一口喝着芬达的李烛明听的一愣又一愣。
而且方汶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边讲东西边忍不住自己猖狂的笑起来,他现在想起那些八卦还是憋不住,最后笑得惊天动地,让沈怀霄都受不了了。
“论坛里有多出了不少八卦,你要不一一讲出来?”沈怀霄脸上一副被吵到的模样,平淡的问着一路上喋喋不休的方汶。
方汶故作听不明白这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说着就要掏出手机,那架势看起来真要聊上个三天三夜。
李烛明手指摩挲着饮料瓶上的水珠,指尖湿漉一片,他擡起眼,目光灼灼的落在走在最前面的男生身上,“他一直都这样吗?”
“你别误会,他就是词不达意,但人挺好的。”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压低了声音,“可能是快到一些特殊日子了,心情不太好吧。”
李烛明初听这句话时并不明白方汶的意思,一度认为在跟自己打哑谜,只是他好奇心不重,方汶打马虎眼,他也就跟着半懂不懂得过去了。直到很多年以后,特殊日子这四个词才真正的在他心里抽丝剥茧般露出本相。
而此刻的沈怀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议论,其实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眼睛总是看向后方,落在拉着行李箱的那人上。
余光里是那人的喜上眉梢的笑颜,沈怀霄无端的想——长高了、爱说话了、变瘦了、眼睛还是同以前一样漂亮、还是小路痴吗……
七中住宿的人不多,还有不少空着的宿舍。李烛明被安排到了一间阴面,照不进的阳光衬得这间屋子愈发冷清、简洁,除了清一色的灰暗,容不下任何色彩。
“这也太阴暗了,”方汶嘟囔道,“不行你换个房间吧,这待久了人都会压抑吧。”
李烛明已经收拾起了自己行李,“不用了,这挺好的,夏天不会太热,不是吗。”
方汶用手肘怼了怼沈怀霄的胳膊,“欸,你房间是不是也是朝阴面的来着?”
沈怀霄面无表情的移开眼,继而看向窗外的湛蓝道:“夏天不凉快,冬天会很冷。”,他擡起头环视了一圈,“七中空调是坏的,也没风扇,换不换宿舍你最好慎重考虑。”
李烛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段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整理衣服的手都顿了下,“不合适的话,我会跟老师申请调换的。”
最后一个音节才落下,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打响。虽说下课了,可教学楼里每层楼的每所教室仍旧是紧闭着门,没有丝毫要打开放学生们出来的迹象。
七中学习氛围不算好,教高一到高三的老师们几乎都喜欢拖堂,经典话术无非就是“再讲三分钟”、“讲完这道题我们就下课”、“最后留个作业课代表一会写黑板上”等等诸如此类的。
“你有点想不开啊兄弟。”方汶蹦出句没头没尾的话。
李烛明懵着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