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羽化而登仙

第203章羽化而登仙

祖安道一愣：“你咋知道那是日本人的飞机？”

赶车人说：“翅膀上画着红疙瘩啊。”

祖安道再次行礼：“噢……”

赶车人跳下车，凑近祖安道看了看，说了句：“我认得你，你去我家唱过道情。”

祖安道赶紧说：“无量天尊。”

赶车人又指了指封土堆，低声说：“你是不是一直待在那下面？”

祖安道愣了一下。

赶车人接着问：“听说那下面是黄帝的坟？”

祖安道说：“哪个皇帝有那么大的坟！”

赶车人说：“我说的是黄帝轩辕氏！听说，他根本就没有埋在桥山上，历代帝王去那里祭拜，其实都被骗了！”

祖安道说：“你听谁说的？”

赶车人说：“有个人经常来我们村卖蟑螂药，他说的，他说你一直藏在那个坟里，日日夜夜跟祖先的灵魂作伴，都快成仙了！”

祖安道说：“那个手抖的人？”

赶车人说：“就是他。”

祖安道说：“你别听他胡吹冒聊。”然后他指了指封土堆，又说：“那只是一座土山。我们道家惩治邪灵，往往用山压制，你见哪个道人被山压住了还能修炼成仙？”

赶车人想了想说：“也是。”

接着他就爬上了马车，又说：“不过我听说，那个卖蟑螂药的正四处寻搭档呢，打算挖洞进去捞一把。唉，瞎闹腾。”

说完，他拽了拽缰绳，马车就朝前走了，“咔哒，咔哒，咔哒”，那匹马肯定挂了铁掌。

祖安道一直在原地愣神。他记得那个手抖人士曾经说过，他要改行去说书，传播爱国思想，那是鹰的志向，一转眼他就变成钻地鼠了。

朝下和村看看，浓烟还在升腾，祖安道转身朝回走了。

前面说，那架飞机的残骸上插着一支箭，那支箭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那将是一件伟大的抗战纪念品，应该被放进军事博物馆。而且，它的存在还能证明一个超出物理常识的神奇现象……

我相信它是存在的。

那么，它去了哪里呢？

现在，我们只能站在上帝视角来讲述它的去向了——

那架飞机燃烧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几天后，下和村的几个娃娃去那里玩儿，一个十二三岁的娃捡到了一把手枪的残骸（他的手还被划出血了），一个八九岁的娃捡到了一支黑乎乎的箭，一个六七岁的娃捡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钢圈，他们乐颠颠地回家了。

八九岁的娃把那支箭拿回家玩了几天，后来他跟别人玩弹球输了，那支箭就归了另一个娃。另一个娃把箭拿回家，丢在了仓房里，很多年都无人问津。

新中国成立的前一年，那户人家搬走了，搬到了另一个村，他家的房子空了半年，后来被扒掉。扒房子的人在仓房里捡到了一些废弃之物，其中就有那支箭，它已经锈迹斑斑了。

一个农民把它拿回了家，用它固定猪圈的木桩。

过了八九年，他家的猪圈拆掉了，一天来了个收废品的，从他家收了些废品，其中就有那支箭。

那支箭跟其他废品装在一辆马车上，被卖到了供销社，供销社的废品站规模就大了，废铜烂铁堆积如山。

很快，那支箭就跟其他破烂儿一起被送到了长安钢厂，被熔化了。

所以，最后这个英雄变成了钢铁，它可能被用在任何一个金属电器上，比如你家的冰箱，或者门把手……

接着说祖安道。

他回到陵墓，继续辟谷、打坐、修炼。

他在等候新的入侵者。

然而，陵墓平安无事，手抖人士并没有钻进来，日本人的飞机也没有再出现。

又过了一年。

这一天是1945年七月初九，鸡年，甲申月，丁巳日。祖安道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世道，他刚刚走出书简陪葬坑就踉跄了一下，晕倒在环形墓道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好像有人在给他喂水。

他的意识飘啊飘啊，回到了祖黎塬，那时候他刚刚成亲不久，有一次他生病烧糊涂了，感觉身体在飞，婆姨给他熬了碗姜汤，一勺勺喂进他的嘴里，他这才一点点清醒过来……

他在墓道里睁开了眼睛，果然看见了婆姨，她正端着一个缸子给自己喂水！只是，她的身体是银灰色的。    婆姨见他醒了，放下缸子，捏了一下他的裤裆，笑了，笑得很放荡，然后她就站起来朝着墓道深处走了，走着走着突然矮下去，鼓起来，变成了婆姨养的猪——当然，也可能是邻居家的猪，这只猪颠儿颠儿地朝前走去，很快又变成了一群猪崽，它们你推我搡地嬉闹着，互相粘连，很快就不成形状了，索性汇集在一起，朝前流淌而去……

祖安道一直在发呆，他以为这是濒死的幻觉，然而他看了看那个缸子，马上迷惑了，这个缸子是他的，本来在书简陪葬坑里！而且里面真的有水，很清澈，并不是银灰色的。

他朝着墓道深处看了看，什么都没了。

他扶着墓壁站起来，艰难地朝外走去。他太虚弱了，移动那三道石壁的机关都力不从心了。

他走出陵墓的时候是上午，天空无比晴朗，一块云彩都没有。

他想去下和村化斋，再去私塾讨些纸墨，但他刚刚走到封土堆附近就走不动了。

他原地坐下来歇息。

过了一会儿，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天上传来，他警惕地朝上看了看，有三架涂着军绿色的飞机朝东南方向飞去了，一架在前，两架在后，拖着长长的尾气，组成了三角形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