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95章回到颜养斋,见刘琛已然……
第95章第95章回到颜养斋,见刘琛已然……
回到颜养斋,见刘琛已然用食完毕,身上只着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发髻散开,倚身靠在临窗的大炕上,手执书卷,悠悠忽忽,怡然自在。案几上摆着碗筷,还有一碗酸辣粉。方才从揽月阁一路过来,锦盈不觉委屈,及至入室看到仅剩的一副碗筷,突然鼻头囊涩,胸口发酸,她胡乱吃了几口,便招手让下人收拾,自顾去了净房洗漱。
出来后扫了一眼,见刘琛腰下的枕囊又多了几个,也不招呼,径直走到床边,扔了鞋子,上床躺了下来。
刘琛偏了偏头,从书卷的缝隙里向外瞄她,见女孩后背朝外,面向墙壁,如缎的青丝熨帖湿漉,似乎还在滴水,眉头不禁皱了皱。
他放下书卷,朝着床边走来。
一条腿刚擡上了床榻,便听锦盈开口道:“光线太亮了,你不看书便将烛火都灭了吧!”
刘琛一怔,将腿放下停了片刻,起身大步走到八方烛台前,拾起橘状宫灯,点亮,灭掉长长的火烛,移了脚凳到床边,将宫灯置于其上,这才重新回到床榻。
他盯着锦盈背影看了片刻,脱鞋,上床,落帐,仰卧躺在了外头。
锦盈闭目,一动不动。
他翻了个身,手臂从锦被中伸出揽她肩头道:“夫人是在生气吗?”
空气中是长久的静默。
隔了许久,他听不到回复,又道:“可是怪我一进门便去了那边?”接着便三言两语,将自己一进门遇丫头拦路之事解释了一番。
隔了许久,锦被那头轻轻发出了声。
‘知道了。’仅仅三个字,之后又是长久的静默。
他心下嘀咕可又不知因何究竟,忙支肘侧身坐起。
床外的小橘宫灯封闪着微弱的光芒,点点跳动的光辉昏黄曳动,透过半透明的绡纱帷帐静悄悄倾泻而下,洒在盖着猩猩红锦被的女孩周身,衬出如小山般连绵起伏的玲珑曲线,凹凸有致,静若霜落。
刘琛心脏猛地一抽,周身的热血似乎在一瞬间都朝着身下某个方向汇聚而去,喉间也似被人撒上了一层细细的花粉,干渴而麻痒难耐,他伏身将下颌抵在女孩肩头,轻声问道:“你究竟是不是怪我没有在回府第一时间来看你,反倒去了旁人的院子?我与那女子并无瓜葛,只是先头圣人有意赐婚,我不喜欢,便接了她进府,有她在,那些个自诩名门出身的贵女们自会退却视我如敝履,薄祚寒门之户,圣人也不好相赐,不过是个缓兵之计罢了。”
他虽没在第一时间回颜养斋,但也吩咐了下面的丫头送了消息给她,至于去揽月阁,实乃是为人所拦,避不过这才走了一遭,且随后她便也跟了过去,处置的事一概交付于她,自问也算做足了脸面。
锦盈闭眼,闷声回道:“这些我都猜到了!”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刘琛心里一急,将她用锦被围住抱坐起来,强行与自己对面而视,“你心里若还有不痛快的,便都说出来。这么闷着睡去,只怕也睡不安稳。”
锦盈瘪了瘪嘴,心道,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偏说出的话让人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她开口道:“夫君将我看做什么?”
刘琛一怔,胸中激荡而起的绮念瞬间消失殆尽,坦然回道:“自是我的夫人,我晋王府的女主人。”
锦盈道:“还有呢?”
刘琛想了想又道:“我即将与之共度一生的女子。”
锦盈点头,“苏武有云,‘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上邪又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妾还听过,‘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许许多多的诗词经义,讲的或许不是夫妇之情,但一定是爱人之间最真挚的感情,且只是两人之间的情分,王爷方才说你我二人是即将共度一生的人,虽不算情深义重之系,但至少也算是种难得的缘分,王爷以为呢?”
刘琛点头,“自是如此!”
锦盈又道:“既是难得的缘分,便应好好珍惜,王爷视我如妻,也愿与我共度一生,那这漫长的一生,王爷以为你我二人应如何相处?是王爷所言,妾无不听从,还是急王爷所急,与王爷心犀相同,互相敬重。”
“自是后一种。”要一个听话的木头有什么乐趣。
“妾也是如此想,所以偌儿姑娘的事,并不是全交予妾处置,便算真的尊重妾了,这种事,王爷就没想过自己亲自告知于我,莫让我从旁人口中得知吗?”
刘琛神色一僵。
她叹口气又道:“夫君,我是生气,并不是因为你在第一时间去了揽月阁,且你刚才有说,已差人知会于我,从你角度来看,似乎处置的并无问题。”她话锋一转,又道:“可人言常说‘夫妇须得一体方为正理’,你可知今日鲍嬷嬷过来时,我心里有多忐忑?”当下,她将鲍春莱是如何使了人手到她院子,如何强行拖人,那阮娘又如何撞柱的事娓娓道了出来。
“婆母既遣了人过来,妾作为儿媳,自然只有听从的份,所以只能顺着鲍嬷嬷的话,让她将人捆走,可那阮娘却为了自己主子不惜以命相迫,妾不敢说自己无辜,但至少在她头破之前,妾并未存着让她死的心思,如今闹得这样大,府里的人都瞧着,妾若是不闻不问,是懦弱,以后是个女子便都能爬到妾头上来,若是处置太过,又会担了悍妇的名声,向前或者后退,婆母那都会失望,认为妾不是懦弱无能,便是嫉妒太过,若非夫君豁达,只怕今夜也会对我失望,你我二人婚后不过两日,便为了个妾不妾的女子离了心,落在外人眼里不会说王爷半句,便都是妾的不是,王爷若真心待我,真想与我度过一生,又为何将我至于如今的境地?”
他一直以为小夫人只是单纯的闹情绪,见自己丈夫与其他女子多说了两句话,便吃味腻歪。所以他在回府第一时间也支了小丫头报信给她,自己未在第一时间回来虽算事出有因,但也不算什么大事。说到底,他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不过是看女孩气恼,有心相让罢了。
且在他看来,后宅的事,本就是女人之间的事,他一个男人开口终归不妥。
揽月阁里,王偌儿有心相诱,他不是看不出来,只不过才说了两三句,他还未寻到机会开口,锦盈便带人闯了进来,之后回了颜养斋,见锦盈身边几个大丫头都不在,留下伺候的都是往日里在他面前说不了两句话的,丝挽受命去了澄辉堂回话,冰河又青着脸一副牙疼的模样,伺候他用完晚饭,便急匆匆出了门,是以到现在,他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不由得锤了一拳在床头,怒声道:“真是反了天,这刁奴,明日我便让鲍妇寻个牙婆过来,将人卖了去。”想了想,又道:“不是我要说你,怎的你屋子这几个丫头都跟锯了嘴的葫芦,我回来这么久,没一个上前告知于我。”
锦盈心道,你丫歪楼了好嘛?这明明是你的问题。
锦盈从锦被中伸出柔软的双手握他拳头道:“王爷所言极是,只是我屋子里的丫头如何跟王爷开这个口?绯红和萦白是我的陪嫁本就不好说什么,且又都不在,冰河倒在,也是服侍王爷自小到大的,只是如今王爷将她给了我,便算是我的人,如今让她在你面前说这些主子们之间的龌龊事,纵使王爷不会多想,落在其他人眼中也是我这个王妃在借着她在你那的情分得势张狂,欺负那王偌儿,这些事还不如由我自己说出来让你知道,免叫她们为难。”
见他沉面如水,愣着没动,心里腹诽,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站在不同的巨人肩上,汲取不同的知识,层面水平不同,果然看问题的角度也会不同,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只怕以后这种矛盾还会持续不断。
时下,她既选择了嫁人,便没奢望自己的丈夫真能如后世一般一夫一妻,从一而终,若是过个几年刘琛有了新欢,她自也会坦然接受,到时候不过或是和离,或是各自取舍,各行其是。但目下才刚成婚,未经努力便存了心思消极应对,那于她而言可谓失败。
她不想做一个从开始就注定失败的人。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时间跟去揽月阁,才会逐人封院,她要在丈夫与其他女子情愫萌芽前夕,便将苗头折个干净。
不过是个悍厉的名声罢了,她不在乎。
她在后世曾冷眼看父母二人一生羁绊,同床异梦,争吵不休,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自己没有与人组建家庭的欲望和能力,但后来随着慢慢长大,她的想法也在改变,父母的婚姻终归是父母的,她是完全独立于他们之外的个体。
一条鱼不能担心会触及鲨鳄,便一辈子在滩涂搁浅。
她不是执拗的性格,不会强求,但也不至懦弱,总要努力过后真的失败了,才好说这样的人生究竟适不适合自己。
未曾努力,便言哀莫心死,与赋词强愁的少年有何不同。
锦盈继续道:“说到底,还是夫君未能提前告知于妾,妾不知道那王偌儿与夫君真正的羁绊,妾猜想着,王爷定是认为,这些都是小事,左右我都嫁过来了,迟早都会知道,早说晚说也没区别,对吗?”
刘琛下意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