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二）

归雁（二）

程观借着人来人往的大厅，躲着闻絮。

其实被抓也没甚么大事，就像捉迷藏，程观与闻絮一起时，会短暂地流出一些少年时的玩心。

闻絮与程观来往许久，与闻絮相处是令程观感到放松的少数时候。

这回是当真让他躲了过去，这雁归阁实在是大，人又多，声音嘈杂，令人眼花缭乱的。

闻絮转了几下，没找到人，便也不太在意地自行上了二楼。

程观这才凑回程珩身边。程珩看他像小狐貍一般，心里痒痒的，同时感觉酸酸的涨涨的，恨不得捧着他的脸揉捏搓。

“文策你实在是……”程珩忍俊不禁道。

上前一位红衣红唇，涂了丹蔻的指甲捏着张八宝团寿金纹帕的女人:“二位客官，今个儿不巧了，您二位要的雅间已经给排完了，幕间您看可以不？”

这是雁归阁掌事的老鸨，她有个挺个性的名字，叫一丈红。

有传闻是先前做红牌时的花名，现在在这行里也算有名气，当起了老鸨，有人称她为“红娘子”。

媒人的别称——“红娘”，却给烟花之地的老鸨叫了……也不知是褒是贬。

程珩看向程观，叫他拿主意。

程观想了片刻道:“无妨，二楼吗？”

幕间是用一扇扇屏风或薄纱布隔开的独立小间，私密性比不得雅间的包厢，不过也有许多人喜欢幕间，觉得更加雅致。

“那琴女便不要了罢，幕间乐声交错的，让人耳根子不清净。”

“诶好嘞！”红娘子笑得很好看，一口白牙显出来，唇上红艳艳的胭脂随着笑容扬起，透着股成熟的韵味。

关于红娘子的传闻，有是说，她是七皇子的情人。七皇子赵恙，已有妻室，流言道他在雁归阁有一情缘，便是这红娘子。

后续便是红娘子性情中人，随性行事，不想嫁进帝王家，又不知有什么本事，既让七皇子喜欢得紧又不舍得逼亲，隔三差五就要来雁归阁，却不是每回都能见到她。

传闻虽是传闻，不过见过的人都说这一丈红当真魅力无限，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泛起涟漪。

若不是做了老鸨，说不准还能当个头牌。

幕间用金漆点翠琉璃屏风隔出一个个小间，姑娘们跪坐在一旁待吩咐，程观坐在矮桌后的水龙纹罗汉床边，与程珩两相对望，粗粗可听见左边幕间里的琵琶声。

“……英雄助我……还乡呐——”清婉的唱词都泄了进来，零星夹着几句赞美之词。

“好！唱得好！”

程珩心里骂人，去他爹的，隔壁是江昱那货。

今个人多，也许江昱也没能上到雅间。

不过程珩知道江昱就爱来幕间，是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江公子也在啊。”程观心里想笑。

程珩不情愿笑道:“他惯爱来这，巧遇也正常。”

程观也不说此事，挪挪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坐过来。”一名红妓动了，没起身坐在他身边，反而跪行至程观脚边，擡头瞧他。

“……你叫什么？”程观有些一头雾水。

“奴家碧禾，望公子垂怜。”碧禾的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却更软一点，很好听。

程观直接地问道:“你识得宋微吗？”声音不大，幕间问话着实不方便。

“奴家识得，宋公子以往常来光顾，出手大方，奴婢有幸见过几回。”碧禾低眉顺眼答道。

程珩把另几个姑娘都招到身边来，指指程观道:“那小郎君有话要问你们，你们只管答便是。”

徐青说的混香料那回，便是在雁归阁。

但问了几个倌人，不巧的是，她们都没在那回的厢房里头伺候。

“嗯……奴婢记得那回，他们把香料弄的满房都是，因为途中叫跑堂的采买过几回，奴婢就记住了。”叫朱兰的女子答道。

程观问得差不多了，却都没问出什么东西。

“红娘子平日没教过你们，客人问话不要随便答吗？”程珩疑惑道。

“……”

你是哪边的？程观眼里写着。

程珩忍不住笑出声:“我就随口一问。还望公子海涵。”

没问出什么事来，只能指望闻絮了。

程珩临走前，把头探过琉璃屏风侧边，冲左边厢房道:“江子泯，姑娘唱姑娘的，你唱得鬼哭狼嚎一般，切莫丢人现眼了！”

说罢紧着拉程观的宽袖往廊外走，江昱好似叫骂了几句，程观没听清。

廊呈圆状，下面是一楼大庭，圆台上现有几个琴娘拉胡琴，幕间在廊内，圆环般一环的幕间，廊上的门通进幕间，幕间内前后为木墙，左右为屏风或轻纱隔开。

程珩拉着程观在廊上欲下一楼，迎面却撞上几人。

红娘子笑盈盈地跟在一男子身后，同他说着什么，有两侍从低着头寸步不离地跟在男子与红娘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