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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休息夏纨蔚就被外面住客的尖叫声吵醒,房间隔音哪怕再好,也能听得见响声,被惊醒的她猛睁开眼,后怕地坐起来,一脸呆滞地大喘气,这声音让本来美好的梦变成黑暗,一睁开眼回到现实,久久无法平复。
靳鸿衡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喝点水。”
靳鸿衡笃定她一定喝得下去,夏纨蔚也正如他所想,整杯喝掉之后还给他,有些人在失眠、精神出现问题和恍惚的情况下,不能够进食,主卧室少数人会出现的情况,前两天她就是像他所想的那样,而坚持睡一觉是因为在睡一觉之后,身体得到休息和喘息,也能够慢慢地恢复正常,这时及时进食可以得到身体迅速恢复。
敲门声让靳鸿衡起身过去开门,打开就能看见夏彤坐在小推车上,手边是一大堆吃食,全都是好咀嚼和消化的。
表姐进门看见夏纨蔚穿着睡衣,床单只有右边一半被动过,左边部分都是平整的,一下子就放心,推着车进去说:“彤彤要过来找你,我把她带过来,楼下还有事,明天一早下葬,晚上好好休息,你还要第一个去炮坟土。”
夏纨蔚点点头嗯了声,感冒了,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喉咙难受的吞咽就和刀片在里面的难受,皱眉想要多吞咽几下,结果还是异常的痛苦。
夏彤调皮地爬到床上坐在她旁边,衣服都没有脱直接掀开被子,夏纨蔚虽然嫌弃但也不能说什么,不和这个小屁孩计较。
“姑姑,你知道都几点了吗?都十一点啦。”夏彤极其夸张地用手比划,结果数的是六,夏纨蔚擡手摸着她头顶问:“那你比画的是几?”
夏彤看着自己的双手,“是六六。”
一觉睡了八个小时,是这几天时间最久的一次,靳鸿衡整理着小推车上的东西,把板子夹在两人中间,正正好好双腿之间的距离,就和医院病床上的小桌板差不多。
一桌的粤式早点,大酒店前段时间找了个新厨师,正好会做着这方面的菜品,也就开拓了新菜谱,来的人都没有说过不好吃,深得大家的喜欢,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吃,时间不凑巧,师傅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
夏纨蔚拿起筷子在食物上面戳一个个小洞,只为凉得快点,现在倒是真的可以闻到饭香,有点胃口想要吃,但是不能吃多,也不能吃杂,不然胃部受不了。
“姑姑,我也想吃。”夏彤看着金灿灿的奶黄包,筷子一戳里面的馅料直接涌出,嘴馋的她还是控制不住,体重就是这样涨上去。
夏纨蔚夹了一个放到她面前,在她黝黑的小手还没碰到前立马收回去,“自己下去把手洗干净。”
指甲缝里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嫌弃的不想给,要是不小心吃进去多难受,夏彤眼巴巴地看着,只能老实下床,踮起脚尖才能碰到水龙头,靳鸿衡正要过去帮她,面前突然多了几盒糕点,“你不用去管她。”
夏纨蔚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但是她白天睡觉很容易被吵醒,外面一点动静,她的听力就和大熊猫一样,很容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尤其是房间的门锁需要重点力才能关上,所以大概率应该是没出去。
靳鸿衡也不和她客气,在酒店里待了一整天,闷都要闷出病,好在有台电脑可以和他陪伴,把之前拍的照片导出,受到身边人的影响,王之忘平时自己拖沓,现在也连累着别人,去年过节拍的照片被他从书包最底下找到,也正是这个巧合可以把其中的一些照片移到新文件夹,最后统一给夏纨蔚。
“姑姑,我洗好了,可以吃吗?”夏彤把双手擦干净,洗白净的手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吃的,晚上在饭桌上碰不到,慢了一步就没了,所以现在又也不管是几点,就想吃。
夏纨蔚看了眼才放心地夹给她,就只剩下一块专门留给她,“谢谢姑姑。”
“彤彤,早上哥哥给你吃的时候,没有说谢谢。”靳鸿衡笑道,这小妞还有两副面孔,夏彤一听立马补谢,“谢谢哥哥。”
和小朋友们在一起似乎会变得很幼稚,靳鸿衡也不例外,这顿饭吃得慢,但夏纨蔚吃得也多,靳鸿衡看全都吃光后把电脑又从书本里拿出,开始做着原先还没做完的事情,键盘声大,在他按了几个字母的时候,夏纨蔚就睁开眼不适应,他也只好等人醒,现在一时半会也不会入睡,索性当着面,这样也好给她和念想。
屏幕上的文件太多,最少接近万张照片,但是靳鸿衡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一张是在哪里,这种对颜色和色彩的敏锐度是别人所没有的,就像彤彤说想要看烟花,他果断能从最中间一点的位置找到,几人在楼下放鞭炮也能迅速分辨出是哪几张,夏纨蔚在旁边看的是心里佩服嘴上不说。
靳鸿衡的注意力都在这些照片,全神贯注认真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眼巴巴望过去看在瞅什么,夏彤瞧着照片上的大人们,指着最中间的老人说,“婆婆。”
夏彤对大人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大能懂,经常看见人不知道叫什么,所以一直喊老人们要么婆婆要么爷爷,虽然一直纠正,但她就是记不住。
夏纨蔚顺着她的手望过去,这张照片上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位置却很清楚,加上那天真的很开心,所以想忘都忘不掉。
“你什么时候拍的?”夏纨蔚小声道,但是说完就后悔,自己这嗓音真的是太难听了,刚才还没发觉,现在是一个字都不敢说,边上夏彤没心没肺地笑着,她尴尬地说不出话,揪着小屁孩的耳朵眼睛瞪着她,示意不许笑。
越被看越容易激动,夏彤躺在床上打滚,夏纨蔚也不管不顾她,任由人发疯,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
“趁你不注意,给夏彤在后面把尿湿了的裤子换掉的时候。”靳鸿衡把夏彤的黑历史讲出,小孩听见后立马坐起来,捂着脸颊说:“哥哥羞羞,不要脸。”
“嗯,哥哥不要脸。”
“这是老人看到我拿着相机,想起她老伴,想让我给她录制一段视频,想看吗?”
靳鸿衡细声询问,他怕夏纨蔚还没从这件事走出来,还在绕着圈子,正当他觉得沉默是回答的时候,身边人开口道:“可以。”
外婆穿着红色大棉袄,与以前那个在南方特别爱打扮自己的小老太婆不大一样,已经完全的入乡随俗,常年的疾病让她的腰部没办法停止,可夏纨蔚知道,外婆如果站直是一米七二,和人们印象中的南方娇小女生还是有着差距。
和蔼的她望着相机,手指着镜头问:“小伙子,你打开了吗?”
“打开了,你可说。”靳鸿衡的声音响起,外婆笑眯眯地重新看着镜头,“蔚蔚,外婆突发奇想要给你拍这个视频,是怕将来要是哪一天我这个老太婆突然走咯,你们就得念叨我,所以现在就让这个小伙子给我拍个视频,心里话都说出来,连带着走了以后的事情都交代好。”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看着你爸爸妈妈结婚,再到周围你的兄弟姐妹都已经结婚生子,是这一辈里面年纪最小的,你自小就看得多,能吃苦,有自己的小想法,有时候也会自作聪明,但是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够有什么,就是外婆最欣慰的。”
“人这一辈子啊,除了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可以是好几个,有时一生只做一个,外婆希望你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就不要放弃,教书育人是听上去的简单,桃花开遍一棵树很困难,如何去坚持并且感受不到疲倦,是要学会的。”
“而生活无非就是吃喝玩乐,你呢,自小就不会享福,家里这么好的条件你从来没想过要去碰那些好东西,就连家里那些衣服都看不上,还喜欢去步行街买自己喜欢的衣服,都是几十块钱一件,你呢,要多对自己好一点,要多让自己过得开开心心,身边会有很多你看不到的美好,这些都等待你去发掘,同样也在自己的能力和经济范围内,这几个字也适用于任何事情。”
“你妈妈以前总说你什么都不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们蔚蔚想做的都能够成功,想有的也都有,所以那些外在的都不需要,你要做的是定下心,稳住心。”
“外婆很相信算命的,是因为可以预知到未来的一切,那年你做手术,全家都想要去给你算一算,但是我反对,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没事,手术一定会成功,有些时候与其将命运放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不如直接放在自己手上牢牢地抓住,你要勇敢点,不要害怕任何事情,也不要再变得懒惰下去,适当的休息会得到充沛的精神,但你不重新迈着步伐就会越来越堕落,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变得积极点,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未来的工作都需要这股劲,没有人会比你自己还要信任和相信自己。”
视频里的外婆说话铿锵有力,让她想起六岁时跑到诚信中学去找她,站在讲台上正在和年轻教师们谈论教学方案,哪怕当时她戴着老视镜,依旧无法遮挡里面的神态,是属于年轻人的激情澎湃,是她从未见过的意面,而就是那几分钟,让她看到了老师站在讲台上的魅力,让她知道了这个职业令人骄傲的原因。
“蔚蔚,好好生活,好好享受现在所有的,不要害怕未来的一切,有家人在你身边,向着阳光生活,光芒和灿烂就在前面。”
外婆是语重心长地说出这段话,靳鸿衡之所以不在最开始拿出,是因为知道总会有大用处,果不其然地让他猜到会有提前用到这个视频的一天。
夏纨蔚平静地看完,低头的瞬间,泪珠掉落在把u盘给她的靳鸿衡手背上,热泪让他弯腰去看她,只是一滴泪,其余的都被她憋回去,可见是真的有看进去这段视频。
“夏纨蔚,振作起来吧,像现在马路边还在盛放的山茶花一样,不畏惧寒冷和狂风,依旧在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下生长开花,你会像那些鲜花,永久的盛开不会凋谢,美丽只是表面,坚强是内在。”
靳鸿衡认真的话语让夏纨蔚迅速地擡头看过去,四目相对的同时,她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大声,比用医生拿的就诊器还要响彻,茫然注视他鼓励的眼睛,是在劝慰她,但也说的是实话。
之前靳鸿衡会用很多词放在她身上,可现在她不像是寒天中的梅花,更像冬天的山茶,花苞和花瓣都更多,同样也让人会因为花瓣的掉落而觉得可惜,但越是这样,山茶花开得越旺盛,不害怕狂风如何将自己的花瓣吹倒,依旧挺拔地竖立在那儿,即使最开始不起眼,可一旦被注意到就是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轻吐的气息,在房间内暖和得像是一颗糖果快要被熔化,可能是温度被彤彤调高的原因,也可能是靳鸿衡说的话和他的眼神会让人沉迷于这种温暖中,久久无法拒绝和忘记。
当靳鸿衡朝着夏纨蔚走近一步又一步,她还是停留在原地,哪怕会学着他往前踏出去,但很快就会退缩,距离因为他变得不再遥远,停留在原地的她会因为他的主动靠近而变得耐心和期待,哪怕脚步放慢也没有关系,一个愿意走,一个愿意等。
靠近的每一步,都如同天上的流星,哪怕一眼而过,但存在的痕迹早已被记录下,承载着属于两人的记忆会永远存在,见证者是天和地,经历者是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