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

寻迹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林月初跟在张察翰身后，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扫了一眼。只一眼，房内的布局便一览无余——单人床上半倚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床边摆放着一副桌椅，桌上还有一个空碗，想来是男人刚服完药。视线往旁边一移，只见略微泛黄的墙面上，挂着一把形状酷似弯月的尖刀。

一见来人是掌柜，床上的男人挣扎着就要起身。

“不必。”张察翰摆了摆手，随即上前搀扶男人。

“张掌柜，快坐，坐……”男人半撑着身子，正想直起身子，余光却瞥见张察翰身后两个身影，原本客气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无措，“我这个地方小……张掌柜可是有何要事吩咐？”他向张察翰发问，眼睛却无意瞟向林月初与李云端。

“这两位是从尊月楼来的贵客，是灵之请来调查此次事件的。”

“尊月楼？”男人有些错愕地呢喃。

张察翰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林月初，“二位稍等片刻，我叫人搬两张椅子来。”

“不必了。”两人异口同声。

此次事件的亲历打手共有五人，林月初走向躺在床上的打手，心里想着速战速决。看男人躺在床上的虚弱模样，绝对不仅仅是张察翰所说的伤筋动骨。习武之人，负伤是家常便饭，林月初一眼便猜测出对方受了内伤。

在简单表明来意后，林月初指尖立刻搭上男人的脉搏，果不其然。

“对方可是用掌发伤的你？”

男人怔愣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点头，“是掌。”

“几人武功如何？”

“难得一见。”

见对方说得含糊，林月初继续追问：“前辈身手如何？”

谈到这个话题，打手下意识看了张察翰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般迅速收回目光。

可这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还是被林月初捕捉，他心下了然——一个常年混迹于江湖和商场之人，自然较常人更为警觉。

“前辈请放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回货款。”

在这信誓旦旦的保证下，看着林月初坚毅的眼神，打手那点犹豫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最终，他还是开口：“我自幼习武，早年间也曾闯荡江湖。我的武功虽不达出神入化境界，却也在无数土匪前以一敌三保下货物。”

“你的意思是？”

“不错，在交手时，我便察觉对方不似普通土匪，倒像是……”打手苦苦思索，“倒像是出身何种帮派。”

“那群人有何特征？”先前，林月初与李云端几次询问张察翰，却都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习武之人通常眼锐利如鹰，或许能察觉张察翰所忽视的东西。

然而，这次打手的回答却与张察翰一致。

“毫无发现，连对方的着装将全身上下覆盖得严严实实。”

不死心地，林月初又接连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但得到的答复都与之前张察翰的相差无几。“好吧，”万般无奈下，他也只能放弃，“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为了不耽误事件的调查，几人没再停留，选择继续前行下一个打手住处。

或许正是因为心急，出门时，林月初与李云端谁都没有注意到张察翰回头一望的动作。可床上的男人却将自家掌柜复杂的眼神尽收眼底……

三人又马不停蹄地拜访了接下来的四位打手，可令李林二人意外地是，尽管有如此多的亲历者，但能说出有效信息的寥寥无几。有的甚至不如第一位打手，而面对一些关键问题，他们也大多以摇头回应。

如此一来，忙活了一上午却也是一无所获。眼看着接近时间午时，张察翰也就提议先行用餐，尊月楼的两人没有拒绝张察翰的好意，与其一同用了午膳。

在此期间，林月初问了张察翰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五人是从何而来？

张察翰没有隐瞒，将五人的身份与来历全盘托出。

——原来那五名打手皆是被布庄招聘而来。不过，由于运送货物此事事关重大，卫灵之与张察翰也严格调查了他们家底。

“他们有的丧父丧母，有的丧妻丧子，总之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张察翰缓缓道，“又因身手不错，从而被布庄聘下。”

只有在这世上没有牵挂的孤家寡人，才能更好地为布庄卖命。沉默良久，林月初才提出要回卫宅。

马车还在门外恭候，直到目送林月初与卫灵之离开，张察翰才转身回房。

“弯月刃，那人功夫绝对不会太差，”一上马车，李云端立刻沉声道，见林月初眉头紧锁、茫然的模样，他继续补充，“能效仿沈留前辈之人，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快刀沈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以一把尖如弦月的刀与其迅捷的刀法出名。因其缘故，弯月刃曾风靡一时。只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弯月刃比起其他锋刀，上手的难度可要高得多，能坚持之人寥寥无几。但也正应如此，李云端才认为一个执着于弯月刃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沦落为被土匪劫持。

原来如此，林月初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说得不错，每个人身上的伤我都粗略检查了，都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如果这些打手有一定的功底，再加上多年来的经验，在四名土匪手下受如此重的伤，很难。”

“既然不是土匪，那我们又如何寻找？”见林月初像是真的将他的话听进耳，李云端反而有些难得的局促，“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眼下的确证据不足，人证物证全无，不过好在此行并无人员伤亡，说明来人只为劫财。”林月初叹了口气，“可劫财之人，又是出自何处？”

“一开始，我便猜测是土匪，”李云端同样忧心忡忡，“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情况，因为土匪也要屯冬粮。只是在看到那把刀的那一刻，我便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不能遗漏任何一种可能。”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齐头并进？”

这是有想法的意思，李云端的眼前一亮，“师弟的意思是？”

“在师兄的提示中，我也有一些看法，”林月初浅浅一笑，“既然那群打手曾提过那群劫匪‘像出自何种帮派’，那我想，会不会是何人雇佣了他们前来劫财。”

“布庄……你是说，生意对手？”李云端领悟到了林月初的话外之意。

林月初满意点头。

张宅距离布庄不算远，在与车夫沟通后，马车便直直朝布庄而去。

当马车在布庄门口停下时，布庄里的探头探脑的伙计见是自家掌柜的马车，立刻低头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