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
比试
即便林月初内心百般纠结，可到了傍晚，他还是出现在了叶鹿灵的接风宴上。
叶鹿灵的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招架。但，若是仔细探究，林月初出现在此，或许这其中还有些别的原因。
将目光从江暮生的脸上收回，林月初持筷的手难以察觉地紧了紧。这场本应喜气洋洋的接风宴，终究还是如他意料般变得死气沉沉。
叶鹿灵思绪活络，自然也发现了这怪异之处，只是她初来乍到，还不清楚江林之间的种种，自然就不与何月般缄默观望。
“我知道是我犯了错，这样，我自罚三杯可好？”叶鹿灵以茶代酒，很豪放地一饮而尽。她还以为众人是在为玉华失踪一事烦恼，将茶杯一掷，叶鹿灵难得服软，“江暮生，我向你道歉。待武林大会结束后，我亲自去调查此事，还你和林兄一个清白，你就原谅我吧。”
闻言，江暮生这才微微偏过脸来瞧她，“你又何错之有？快吃饭吧，吃完早些休息。”
林月初同样擡眼向二人探去，只是此刻他亦不想多言，也就任疑惑在心里盘桓了。
见自己的悔过与保证得不到众人的重视，叶鹿灵撇了撇嘴，只得带着无人理会的悲愤埋头苦干了。
离别后重聚的第一顿，索然无味地落了幕，结束用餐后的林月初谢过众人，便打算先行一步回房。只是在他堪堪起身时，何月便提议相送。
短短几步路，有何相送的必要？林月初敛了诧异的眼神，对着何月微微一笑，可开口婉拒却遭对方无视。
何月已然起身，对着林月初作势，“请”。
林月初知道身为江暮生师姐的何月必是察觉到他与对方关系的变化，也知道此前同行必然免不了一同“审问”，果不其然，刚踏出房间，何月便试探性的开口询问他最近如何。
“悠闲度日，甚好。”
“如此，那便好，”寂静的夜月下，何月似乎轻叹了一声，“林公子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礼，江暮生能与你相识，是他的福分。”
“我与暮生……”林月初的目光在地面的落叶上停留了片刻，“是我的福分。”
“林公子自谦了，江暮生为人耿直，常常心直口快，平时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多多海涵。”
这不仅是在试探他与江暮生的关系，更是在探究近来二人关系紧张的缘由。林月初心里明白却也只能装作糊涂，“哪里，反倒是我时常佩服暮生的正直与仗义，想必这也是离不开师姐你的教导。”
何月：……
说话间，距离林月初住处也不过寥寥几步，“前方就是我的住处，多谢师姐一路相送。不过时候不早了，师姐不如就此止步。”
林月初话说得直白，何月也不好意思强留，只是目视在对方离去的背影，何月一脸若有所思。
林月初向何月所说的悠闲算不得真，毕竟花红失踪一事虽在清泽引起不小的波澜。可无论如何，日子依旧一天一天翻过，眼看武林大会在即，林月初更是焦躁难安。清泽派众人亦如此，即便花红依旧下落不明，此刻他们也不得不将目光放在这才汇聚各路英雄的武林大会上。
而为武林大会而来的各路豪杰则是越发兴奋难耐，众人摩拳擦掌，似乎已经看见武林大会当日的盛景。也就是在如此情形下，鱼龙混杂中掀起那么点儿波澜也不足为奇。
只是，江暮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天会落到奉天派弟子头上。当他接到消息赶到训练场时，叶鹿灵正在台上与人持剑相对。
台上，叶鹿灵横眉怒视，与人交锋时招招凌厉，全然不似寻常普通比试。台下，众人随意站定，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眼见师妹与人对峙，江暮生心急如焚，拔剑正欲上台时，却被对方呵止。百忙之中，叶鹿灵抽空朝江暮生一瞥：“你不用管我，看我不把他拿下。”
江暮生是在其他弟子口中得知叶鹿灵与人发生争执一事，可却对事情的全貌毫无所知，贸然出手亦不合适，只能在台下眼睁睁看着叶鹿灵与对面的少年你来我往。
叶鹿灵的武功在江暮生之上，放眼奉天派亦是上乘。可如今，对上台上的少年，却是无甚胜算，甚至隐隐约约出现败势。江暮生在察觉不妙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为叶鹿灵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在叶鹿灵某处微乎其微的失误中，少年眼尖地抓住机会，一剑横亘在叶鹿灵面前。
“你输了。”
少年的平稳声音不算大，落在叶鹿灵耳里却无比刺耳。台下，已有人开始起哄，见状，江暮生急忙跑上台，他知道叶鹿灵自幼骄傲自矜，在众目睽睽下惨败，心里怕是不好受。
可那又怎么样呢？事实摆在眼前，叶鹿灵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收剑转身，叶鹿灵沉沉吐了一口气，“我会记住今天。不过，下次见面，我必定会打败你。”
话毕，还未等那人回话，叶鹿灵便拉着江暮生在各种各样的眼神中下了台。
江暮生糊里糊涂地赶来，眼下又糊里糊涂的被叶鹿灵拽着离开，他对此事虽茫然，可心里却也清楚，叶鹿灵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不明事理、不辨是非之人，为何两人会无缘无故发生争执又无缘无故执剑相对呢？正当他想开口问清事情原委时，身后的少年却忽然开口：
“对不起，叶鹿灵。”
江暮生下意识偏过脑袋，少年那张忧心忡忡的脸还未彻底映入眼帘，胳膊便是一阵揪疼。江暮生吃痛回头，只见叶鹿灵一脸幽怨的死死盯着他，那眼神仿佛他是一个罪恶的叛徒。
“那你也得告诉我事情的原委我才好帮你讨伐他啊！”
“啊！”叶鹿灵的怒火彻底被点着，“不许问，你不许问！”
无缘无故承受了叶鹿灵怒火的江暮生在心里叫屈。不过，当他事后从其他围观者口中了解到事情的起因经过后，他便立刻理解了叶鹿灵心里的郁闷与愤怒。
原来是叶鹿灵在练武时，对方在一旁不知为何多嘴说了句叶鹿灵不够沉稳，招式虚浮。而这句话，完完整整落到了叶鹿灵耳里。
叶鹿灵自幼在剑术上颇有天赋，加上后天刻苦训练，更是小有所成。除了师长，这还是第一次有同龄人当众点评她的招式。见此人如此目中无人、心高气傲，叶鹿灵剑锋一转，直直对准那位口出狂言的少年。
“既然你那么有眼见，想必也有些本事吧，”叶鹿灵昂着脸，语气不容人拒绝，“来和我比一场。”
听面前的弟子讲述完，江暮生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这事是好还是坏。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挫了叶鹿灵的锐气，说不好吧，这一场也的的确确看出了叶鹿灵的不足，说好吧，此事却又偏偏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下。若是叶鹿灵一气之下钻进牛角尖撂挑子了怎么办……江暮生叹了口气，想来想去，还是得去看望一下叶鹿灵。
只是，等他到了叶鹿灵房门前，这才发现叶鹿灵并不在房内。江暮生沉思了片刻，也只当叶鹿灵去了何处散心。
叶鹿灵的确出来散心了，只不过，她散心的方式是重新回到训练场上。
此刻已是日头渐落，训练场上的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偌大的场地，只有零星几个身影。
心无旁骛地练完两套剑法后，疲惫的叶鹿灵背靠一旁的麻绳休息。闭上双眼，任由微风卷去她的燥热，这训练场，便是她的天地，而她手中的剑，便是助她畅游的车马舟楫。在她的天地，无论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她的步伐。至于上午那人……叶鹿灵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海中的那点郁闷。
训练场难得的寂静，喜好热闹叶鹿灵却是十分享受。可上天偏要和她对着干似的，就在她大脑放空时，一道男声赫然从身后传来：
“对不起。”
叶鹿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激灵，猛然睁开双眼，却也四周依旧一片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