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天命（五）

第32章天命（五）

弦月从女人口中得知，前来长明寺祈福的香客大多数家里都有孩子。

襁褓里的婴儿抓着母亲的头发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女人眼神温柔，轻拍着孩子的小包袱，擡头，看着佛殿里的那尊佛像。

“一个月前，镇子里来了只吃人的妖怪。”

女人声音沙哑：“最开始，它只是吃了几个得病的老人，后来就开始吃家里的壮汉，男人吃完了就吃女人，女人吃完了就吃孩子，大半个镇子的孩子都被它给吃了。”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长明寺外传来，哭得几近昏厥的老妇人抱着只剩一副皮囊的婴儿尸体，跪在寺前磕头。

女人听着这哭声，眼神惊恐，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镇长说去寻几个仙长来，结果没想到，来的那些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哽咽着：“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这寺里拜拜，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我儿别被那妖兽惦记上。”

云边的那轮红日慢慢坠下去，书行老板锁好门，打着哈欠，琢磨着明晚该去哪里吃酒，一转身被一柄剑拍了脸。

冰冷坚硬的浮尘剑架在他脖颈上，老板吓得登时就要喊人，被弦月点了xue，发不出声只能惊恐地瞪着眼，被来人拖去了后院。

南衍和弦月一左一右困住了他，月亮在二人背后升起，背对着月光，他二人的面孔显得格外骇人，宛如索命的阎罗。

昨日在他这儿买了几本话本子的客人似是觉得面对一个哑巴没什么意思，擡手要解了他的禁制。

弦月的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露出的那只眼睛明亮而危险：“我可以给你解开，但不许乱叫，听懂了吗？”

老板拼命点头。

禁制解除，原本黏在一块的上下嘴唇一松，老板张了张嘴，发现能说话后伸手就去扯弦月的袖子：“仙长，仙长！冤枉啊——”

架在老板脖颈上的剑往前进了半寸，南衍面无表情地将人压回门板上：“别动。”

他拽下老板不安分的那只手：“也别碰他。”

弦月倒是没觉得被冒犯，他看着眼前被南衍吓得语无伦次的老板，思索一阵后道：“我有几句话问你，问完就放你走。”

说罢，他俯下身扫了一眼双腿发颤的老板，哼笑一声。

书行老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惹到了这两位人物，脑海中正快速思考对策，就听得面前的人开口：“你们镇长现在在哪儿？”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老板先是一愣，感受到脖子边的凉意连忙开口：“他他他，我们镇长他半个月前就离开了。”

“离开了？”弦月皱眉，“他去哪儿了？”

“这个……”

眼见他视线飘忽，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南衍轻啧一声，浮尘又贴近几分。

“我说我说我说！”

老板额上汗珠大颗大颗滑落：“他，他离开前，来找过我和，客栈的掌柜一趟，说是要出远门，让我们不许去找，也不准进他的宅子。”

南衍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你和对面客栈掌柜是一伙的？”

见瞒不下去，书行老板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两位是为了那吃人妖兽来的吧？啧，这事儿闹得……我好好说我好好说——别把剑举起来！”

南衍冷笑：“你最好是。”

月色下，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连一旁的弦月都忍不住看过来，眼底满是困惑。

单从表情上看，南衍算不上是在威胁书行老板，也不知这人怎么害怕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吃人的妖兽，一开始就是镇长编撰出来的。”

“哦？”弦月眯了眯眼，从怀里掏出那节指骨扔给他，“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老板苦着张脸：“这……哎呀，仙长，您就不要难为我了，我就是个卖书的，哪里知道这些啊，您要实在想知道，去问对面客栈的掌柜呀！”

南衍掀起眼皮，侧身，露出身后倒地的掌柜。

掌柜被点了xue，说不出话，只能瞪着书行老板“唔唔”几声。

“他全招了。”

南衍扫了一眼地上的掌柜，看向书行老板：“说是你和镇长勾结，骗取百姓钱财。”

“胡说！”

老板登时就来了火气，指着不能言语的掌柜破口大骂：“明明是他，是他嫌赚的银子少了，撺掇我们镇长编故事吓人，事成之后钱财一人一半。仙长，您要为我做主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是他们逼我这么说的，说这样才能骗到那些有钱的修仙人来，我冤枉啊！”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根本没注意地上掌柜的眼神越来越狠厉，最后一个字落下，原本躺在地上死狗样的掌柜突然暴起，掐住书行老板的脖子质问：“我？姓张的你好意思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要不是你成日看话本子，非要见见那传说中会吃人的妖兽长什么样，镇长会同意这事儿吗？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我告诉你，没门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拽书行老板的衣领，回头对着二人解释：“二位仙长，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是他说长明寺香火不够，是他非要看妖兽到底是什么样，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王八蛋你再乱说一句！”

俩人吵得弦月头疼，他捏着眉头，语气烦躁：“到底是谁？”

两人停下拉扯，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他！”

轰！

剑气斩断院中那颗酸枣树，木屑纷飞，弦月缓缓放下拿着凡间的那只手。

“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环顾一圈，继而道：“这屋子周边我设了结界，今晚不把食人妖兽一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你们一个也别想走。”